谈写作征文‖一支玫瑰还不如两只鸡腿
01
“啥?一支玫瑰花又不能吃又不能喝,要十块钱?”母亲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还不如买俩鸡腿儿,你跟你弟一人一个呢。”
每每想起母亲第一次收到玫瑰花的反应,总忍不住哑然失笑,而后眼睛泛潮,鼻头泛酸,笑着笑着就想落泪。
02
自我记事起,家里那张梨花木的方桌里侧便立着一束假花,红的朵儿,绿的叶,还有几颗白色的小珠子做点缀,插在淡黄色的塑料杯子里,没有蜂蝶环绕,没有芳香四溢,只是亭亭地立着,一年四季都是那个旧模样。
后来看了电视才知道,那种花叫玫瑰,是爱情的象征。
也是从那时起,我的心里就种下一个玫瑰梦,总想着有一天能见见这种美好的花,想着,如果有一天,能收到喜欢的人送的玫瑰该多好。
我从没问过,为什么母亲如此珍视那束假花,几次搬家都还带着。母女间的心意相通让我知道,她也像我一样,有个浪漫的梦。
03
母亲的浪漫,始于婚姻。
在那个改革开放的春风还未吹遍偏远农村的年代,各家青年儿女嫁娶依旧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而他们却实实在在地做了一回现代先进小青年,一路从谈情说爱到谈婚论嫁。
母亲和父亲从同一间教室的同学,变成同一所学校的老师,正当好年华,互生好感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依稀记得跟父母聊起往事,我揶揄母亲:“当年是谁追的谁呀?”
她不假思索:“当然是你爸追的我,怎么说你妈当年也是有几分姿色的。”
父亲当场反驳:“要不是你妈跟着我,非要拉我去看电影,我早跟相亲那姑娘成了。”
母亲红着脸斜睨他一眼,伸脚要踢父亲,鞋尖却只擦了裤腿过去。
04
我一直觉得,能嫁给爱情是这世界上最浪漫的事,可母亲后来告诉我,生活不只琴棋书画诗酒花,还有柴米油盐酱醋茶。
父亲家里兄弟众多,家底薄,母亲嫁过去后才深刻体会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意思。面对生活中的磕磕绊绊,她满腔少女情怀逐渐消弱。日记本收起来了,长发剪掉卖了,好看的衣裳也基本不买了。什么浪漫的爱情,生活啊,最后到底是屈从于眼前的苟且。
可是母亲爱花,生活再苦再难也没办法撼动她这份欢喜。房前海棠,屋后鸢尾,连同桌子上那束假花也是她的心头好。她将这份情怀一点不差地遗传给我,于是从我三五岁开始,便将周围邻居家的花种全讨了遍。家里的土房子周围,一年四季都有花开。
然而,那些年,我却从未见过真正的玫瑰。
05
一转眼我到了高中,学校位于小县城比较繁华的地段。
应该是高二那年的寒假,放假日期刚好撞上西方的情人节。同学们收拾包裹陆续回家,我买好了第二天前往L市的车票,不紧不慢地收拾完东西,开始在街上闲逛。
那么一个镶嵌在群山之间的闭塞小城,过洋节的气氛却也十分浓厚。入眼皆是娇艳欲滴的玫瑰,有扎成束的,有单支的,时不时地看见姑娘抱着收到的玫瑰,笑靥如花。
我闲极无聊,一时兴起,跑到街边问一位卖花的老板:“可不可以帮您卖花?我不要报酬,只是太闲了。”
年轻的老板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竟放心地递给我一大桶玫瑰。我抱着花,深深地嗅了几嗅,内心夙愿得偿般欢喜雀跃。
那天结束时,老板递给我一支玫瑰,笑着说:“送你的,情人节快乐!”
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玫瑰花,竟然无关爱情,可我还是万分欣喜,找了盒子,小心翼翼地装好,连同大包小包一起带回了家。
06
我将花拿给母亲,一张脸笑得夸张:“妈,我爸托我带给你的,祝他老婆情人节快乐!”
母亲低下头,鼻尖抵着花瓣,脸颊绯红,不知是花色映衬还是由于害羞,眼睛里星星点点的光聚成堆。
那一刻,我意识到,母亲的浪漫情结是根深蒂固地藏在骨血里的东西,桌子上的假花,就是她一直未实现的玫瑰梦。
老弟在旁边一脸奸笑:“妈,那是男生送我姐姐的。”
这熊孩子,专注坑姐二十年!
不得已,我说了实话,母亲眼里的黯然一闪而逝:“我就知道你骗我,你爸哪有这心思。”
她说话的时候,手仍没离开那朵玫瑰:“这花多少钱一朵?”
我说十块。
“啥?一朵玫瑰花又不能吃又不能喝,要十块钱?”母亲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还不如买俩鸡腿儿,你跟你弟一人一个呢。”
后来又说了什么,我不大记得,只记得那支玫瑰被母亲万分珍重地插在瓶子里,一直养到花瓣落尽。
07
女性骨子里都有浪漫属性,而那份浪漫多多少少和花、和爱人有关。也许耽于生活,整日忙碌,她们为家庭、事业奉献太多,心力交瘁,早已不提浪漫,也不会伸手要玫瑰,但这并不代表她们不渴望。
如果你的母亲和我的母亲一样,说:一支玫瑰还不如两只鸡腿,那么你要相信,她说的不是真话,你一定要想办法让她爱的人送她一支玫瑰。
毕竟,鸡腿是一辈子的事,浪漫和爱,也是一辈子的事。
文:权当欢喜
文字里住着温柔慈悲的灵魂,现实中却有理性倔强的骨血,一贯坚持讲故事也讲道理,谈理想也谈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