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写作观
一次真正的对话能使我进入我不知的,我不能思考的思想,有时,我觉得自己走在一条我完全陌生的路上,我的话语是由他人引出的,并正在走向自我。
以上文段出自梅洛庞蒂的著作——《可见的与不可见的》。
弗洛伊德说人有三个自我,本我,自我,超我。
拉康则说人只有‘伪我’,人是一个被象征之网编织而成的木乃伊,即便把那网撕的粉碎,我们会发现,那所谓的自我只是一个虚无,人是一个空壳,这种观念与马克思的“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有些相似之处,但要毒辣许多。
拉康说过一句话,“自我在身心之外。”,身心之外与海德格尔的周遭世界相似,拉康在这里把它统称为‘他者。’
下面来到我想谈的话题,写作。
梅洛庞蒂的那句话里的‘对话’可以完全替换成写作。
一次真正的写作能使我进入我不知的,我不能思考的思想,有时,我觉得自己走在一条我完全陌生的路上,我的话语是由他人引出的,并正在走向自我。
人是用语言写作。
可语言绝非是内心涌现的,而是来自名为‘世界’的这一个大他者。所以,我们所谓的写作或许只是单纯地‘偷窃’,我们自以为是自己在写,但事实上,不管是语言文字,人生经历,甚至说进行幻想和联想的基本素材,有哪些东西是真正来自于你之内的?我们只是在用剽窃来的诸多事物缝缝补补,又编出一个网来,但是网之下呢?是虚无。
当我们写作时,某些东西在冒充我们,在我们不自知的情况下,我们被篡夺了,我们在写些不受我们控制的东西,那些簒夺者无处不在,按拉康的说法,你的一生正是由那些簒夺者构成。
这样的观念是多么绝望,几乎是否定了一切。
我们写作的话语是由他人引出,就连‘自我’也在他人那儿。
是的,人的确能写出与众不同的,清新脱俗的,有灵魂的作品。
但如果连‘我’都消失了,人之手所写的这些作品的那所谓的灵魂又多么的讽刺。
人们常说自由意志的问题在拉康这里也变成了一个谬论。
自我是虚无,甚至都不是一个傀儡,虚无无所谓自由与否。
在阅读拉康之前,我曾有关相似的思考,那时的我把自我看作是一个永远没有返回值的递归函数,也就是连‘空’(void)都没有返回,而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若当真如此,在不断写作的过程中,我们能探索到如果单纯只是一个虚无的话,这是多么荒谬的一件事。
所以我在这里持这样的一个观点,我们该接受自己虚无的本性,该去接受那个虚伪的自我,去接受他者为我们编织的躯壳,虽然这种接受显得无比虚伪与懦弱,因为除了自杀,确无他路可言。
我在这里写下这些文字:在这里写作的人也是伪我,正是伪我在写下这段文字,我承认自己没有意志,只是一个空壳。
既然没有意志,那便无关勇气,无关一切。
但我却无比认可梅洛庞蒂的那些文字。
我认为他是对的,我认为拉康所言的残酷真相也是对的。
我认为如果人能够稍微从主体中抽离出来,以一种第三人称的视角去看待这一切,一切就都迎刃而解的。
我非常欣赏尼采的酒神精神,对于虚无,我们没有必要那样自怨自艾,让我们从自以为是自主上演的舞台上暂且退场吧,单纯,只是单纯地去看自己的一生。
我写过一个短篇,《欺骗》
我认为即便是没有意志的AI,在最后的欺骗中,那份感情也是真的,也是美的。
我们也一样,但是只能从第三人称的视角去看,不要具现于‘我’,而是顺应地,回归到‘他者。’
正如拉康的遗言所说:我将成为一个他者。
而写作就是回归他者的一条小路。
我们将审视我们自己,就像是看着一面镜子,写作是我与我的对话。
所以,写作,或许只要在写作的过程中才有意义,一部完成的作品只是一具尸体,现实意义?发人省醒?振聋发聩?哲思?深刻?讽刺?美?单纯只是原本就是由他者的象征之网编织出的‘作品’再被他者的评价又一次编织了一层,成为扒开绷带后依然是绷带的木乃伊中的木乃伊。
拉康提出过对象a的概念,据我的理解,对象a即象征界无法覆盖实在界的残余。
言失心声,言失心生。
写作就是一个不断追求对象a的过程,就像当我们攀上山时,山在我们眼前就已经消失了,便继续攀登下一座山,永无止境。
因为写作是一种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