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书』挽歌

帐篷搭起来后已经入夜，哭声悠长而悲伤，焱哥儿说："妈妈你听，她们为什么在唱歌？"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悲伤一下子涌上心头。

我对葬礼最清晰记忆依旧是七岁时，白色的孝幡在风里翻飞，花圈鲜艳锦簇，人们匆匆忙忙，很久没见的远房亲戚执手寒暄，也没有太多悲伤，我一个人在角落里站着，听喇嘛念经的声音此起彼伏，往心里钻。

无论过去多少年，葬礼的气味依旧没有变过，像是油脂燃烧过后，混合着柏枝焚烧的味道以及大锅里汩汩冒着热气的肉腥味。这些气味早已写在过往里，瞬间勾起很多记忆。当时并不知道难过是什么，而回忆却格外悲伤，仿佛自己站在另一个时空，看着他们一个个逝去。

爷爷送走的那天凌晨，大家都要去看他最后一眼，有人说，不要给娃娃看。虽然我不动声色地站在人群外，但我很想看他最后一眼。

依旧是凌晨十分，听见小区里叮叮当当，是拆帐篷的声音，这是今年小区里第三场葬礼。

早晨出去后，发现地上只有几个圆圆的油印子，一切如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走在冷风里，心里知道，又一个灵魂，连同肉体，如一颗成熟了的麦子般，被大地收割了。

年龄渐长，也频频听到亲人生病的消息，知道自己到了该面对某些人和事消逝的年岁，悲伤的雨需要自己淋，再无人帮我撑伞。

从小性格孤僻，朋友就那么几个，并且一直抗拒社交。刚上班时，一直不愿意参加所有的聚餐，像是一直生活在人群的过渡带，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不需要。还有很多很多次，在餐桌上发信息希望有人打电话给我，从热闹里把我拯救出来。

一首歌能听到吐，念旧的厉害，经常半夜两点醒来。偶尔有时候，看着焱哥儿唱着歌玩玩具，画面很美，我却突然难过，在心里追问一遍活着的意义。

没心没肺，经常是笑的最大声的那一个，也是KTV里最闹的那一个。

有一天，他说：那你肯定是心事最多，最难过的那一个。

防线全部奔溃，一个人，站在华灯初上的街道，迎着风掉下眼泪。

就突然觉得，自己该开心一些，该做些改变。所以，只要有人约都会去，只要热闹都会努力凑一凑，即使从一九年开始，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低情商，少说话。这六个字至今每天停在我的便签置顶页。

以前活的太轴了。

人生短短几个拾年，到最后，谁不是被大地收割的那一颗麦子。活着的意义，也不是荣誉，财富，或者可以炫耀的资历，而是，活着的每一刻，而已。

失眠的凌晨，突然想，老去之前，一定要去看一场演唱会，要去看凌晨泛着灰绿色波纹的海，要在人声鼎沸腾的异乡写一张明信片，给自己爱的人。

喜欢的事，要趁早做。

因为，挽歌总会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