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未》025
林墨不是那种轻易会因为感情而受伤地女人，她通常理智而坚决，所以若真的受伤了，也不是那么容易好起来，因为这几乎冲击到了她的核心价值，就像是她身上某种来源于以往经验的根本性自信心，忽然发生了动摇。
我收拾行当暂时搬来同林墨一起住，尽管她说“不用”，但我知道她是那种嘴硬心软之人。
我知道我的陪伴根本无法将林墨治愈，童话里友情或亲情治愈爱情，或者爱情治愈其他感情的缺失，都是天方夜谭。缺失了就是缺失，伤口就是伤口，若非极其幸运者，大多数人都需要用漫长的时间和心灵的坚韧对抗日复一日的撕裂。
但是我又知道，陪着林墨，与她一起失恋，并且在必要的时候稍许照顾照顾她的生活，对她会是很大的温馨。
这段时日里，每天下班以后我都要去菜场或者超市买菜，大部分时候是和林墨在她家小区楼下的超市，有时候林墨要加班，我就去公司附近的菜场。
有一次匆匆下楼，赶去公司拐角巷子里的菜场，恰巧碰到黄耕耘同路，他笑着打趣我道：“哟，已经好几次下班看到你去菜市场了，跟男朋友过起生活了呀！”
“不是这样的…”我面色尴尬，本想继续解释，却又忽然觉得没有必要说的太清楚。
“希望那小子能珍惜你！”黄耕耘仍带着调笑却很真诚地说。
“嗯…快走吧叔叔，一会青菜就只有被人家挑剩下的了，我今晚要炒个香菇青菜呢”我转移话题，拉着他往菜场奔去。
晚上吃完饭，我拉着林墨出门散步，事实上我搬过来这段时间，我们两人只要晚饭后没有其他事情，都会出来散步走走。
天气渐暖，夜晚的风是越来越舒适了，我穿着外套毛衣，披着围巾当披肩，感到非常自在，林墨穿一件棕色长款风衣，长发挽起，脖颈细长而美丽，她仍然像一只美丽的天鹅，可眼神里多了一丝呆滞。
如果说痛苦对于我来说像是一席水灾，卷过之后，会留下肉眼可见的狼狈和惨烈，可它来得快也去得快。那么，痛苦对林墨来说，则更像是患上了不明原因的偏头痛，时不时痛一下，却无法彻底摆脱，也许直到最后，它也只能被习惯，变成身体的一部分。
自从分手那天大哭一场，我再没见过林墨在我面前流过泪，我知道她的疗愈方式是转移注意力，所以我也并不拆穿，十分配合她。
“快看，这里在卖发抓”我拉起林墨的手朝着路边卖抓夹的摊子走过去，我挑起一个亮晶晶地镶满细碎仿钻的发夹在林墨头上比划，闪亮的假钻配着林墨大气的眉目和雪白的脖颈，竟像是真钻般闪耀，我不禁呆住，感叹道：“我何其有幸，竟能跟你这个大美人做朋友！”
林墨噗嗤一声笑了，轻推我一把：“去你大爷的，也就只有你把我抬的这么高！”
我也笑了，恍惚觉得，好像在这一瞬间，往常那个快乐爽朗的林墨回来了。
因为是多年紧密的好友，我总是能清楚的知道林墨喜欢什么和不喜欢什么，以及她的兴趣点和笑点在哪里。我乐此不疲的照顾她的情绪，就像以往我最艰难的时候她陪我的样子，只希望她能快快的好起来。
我们两姐妹日复一日一起生活，有点相依为命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大学的时光，渐渐的，好像离那些恼人的男人离我们都远了。林墨是彻底切断了与宋锐锋的联系，而我和向云陈也是貌合神离，各自忙碌的间隙里，彼此报备一下行程而已。
不去关心他在干什么，不去猜他怎么想，日子仿佛平静了好多，可是近些日子，我还是在向云陈给我“报备”的内容里发现了异样。
向云陈最近三番五次的回上海，说是公司总部有事情召他回去，多的时候一星期要往返两次，我表面上说尊重他的工作，可心里还是有些慌张，毕竟自从我和林墨住在一起以后，他几乎没有单独找过我了。
以女人的直觉，我猜测向云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于是某个周末的早晨，我主动前往向云陈的住处，给他“惊喜”。
我去的很早，大约八点半就到了他家门口，因我知道向云陈不是赖床之人，他有非常规律的生活方式。
敲门以后，等了好一阵子，才等到开门，向云陈穿着睡衣，挠了挠头，伸了个懒腰。
“你在干什么？”我一边往进走一边问道。
“才睡醒。”他答道，我却瞥见书桌上半合着的笔记本以及凳子拉开的样子，猜测他刚刚从书桌的电脑前起身。但我并未戳穿，只“哦”了一声。
“你过来也不说一声。”向云陈说道，语气里听不出来心情。
“我想给你惊喜啊，怎么？不喜欢吗？”我讽刺道，自从三番五次暴烈的吵架以后，我几乎无法再扮演一个温柔女友的形象了。
“当然喜欢啊。”向云陈伸出双手从背后环住我的腰，“我们好久没有见面了”他低头埋在了我的脖颈，似乎在刻意回避我的挑衅。
我一时心动，想要转身拥抱他，却还是忍住了，继续抱怨道：“那你也不来主动找我。”
“因为我尊重你的生活。”
“怎么说？”
“你与林墨姐妹情深，我知道我最近是多余的，所以也不多去打扰。”
“瞎说吧，明明是因为你自己每天都在出差。”我情绪上头，却发觉自己语气中带着娇嗔，我虽然有许多愤怒和不满，却仍然深爱着他。我似乎在等着向云陈用哪怕是谎话来消除我们之间所有的隔阂。
“加班呢，当然也是一方面，但你仍无法否认我尊重你的部分。”说完，他试图将我翻转过身，我略微挣扎了一下，终是没有抵挡住诱惑。
甜蜜过后，向云陈送我回去林墨的住处，好久没坐他的车，恍惚间觉得有些陌生，大概是换了车载香水吧，我猜测。这种浓烈的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香水味道，不像是向云陈的风格，不过也许，我从未真正了解过全部的他。
我略显沉默，向云陈倒是一改高冷模样，“心虚”一般主动与我攀谈，什么“最近工作很忙”啦，什么“快年中了要冲业绩啦”，什么“家里父母最近很喜欢给他打电话啦”等等之类，都是些没有关键性内容的话题。
我努力保持着情绪的稳定，并未将我刚刚察觉到的异常说与他听，连我自己都有些佩服我自己今天的表现。
到了林墨家楼下时，我照例礼貌地邀请向云陈上楼与我们共进午餐，他也照例绅士地拒绝我，以工作为由，也以不打扰我们为由。
午餐期间，林墨见我心情异样，主动关切：“你与向云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并未打算瞒她：“今天去他家，有三件事很奇怪。”
“嗯？”
“第一，我进门以后，发现他笔记本微合，座椅拉开，明显刚刚从那里起身，他却骗我刚刚起床。第二，向云陈家里和以往很是不同，像是…少了生活气息，家里没有摆放鲜花，也好像少了生活用品，总之感觉怪怪的。第三，他车里换了香水，跟以往的风格很是不同，他好像…变了。哦对了，我有跟你说过吧？他最近频繁出差回上海。”一口气说完以后，我抬起头看向林墨的眼睛，却见她也眼睛睁大一动不动的盯着我。
然后，林墨缓缓地说道：“说吧，你打算干什么，我陪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