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之美

家乡附近有两个北朝时期的石窟——南、北响堂寺。一南一北，坐落在响堂山和鼓山的山腰上。北响堂寺规模大，保存比较完好。邯郸的考古学者赵立春，发现北响堂石窟是北齐高祖高欢的陵墓。南响堂规模较小，破坏很严重，许多佛首被凿下，流落海外。

那天我和爱人去拜访南响堂，在博物馆看到贾平凹先生写的一段话：“人如果没头身，残骸是可恶的，佛残缺了却依样美丽。我看着它的时候，香火袅袅，那头和身似乎在烟雾中幻化而去，而端庄和善的面容就在空中，那低垂的微微含笑的目光在注视着我。“佛，”我说，“佛的手也是佛，佛的脚也是佛。”光明的玻璃粉碎了还是光明的。瞧这一手一脚呀，放在那里是多么安详！”（贾平凹《残佛》）

和伙伴骑行，转到附近一个村庄。漫天野地里，有一个高高的石头台子，年月久远，上面长满杂树，在杂树密密的枝叶间，隐约可见一座小型的宝塔矗立其间。我好奇，这石台是一座宝塔的石基吗？原来的塔倒掉了，没有能力重建，就建了一座微型塔来代替吗？这塔建于何时，叫什么名字，有着怎样的历史故事呢？无数问题萦绕在我心头不得而解。它在我眼里是神秘的，藏着故事的。

塔的南面不远处，是一道石头拱门，走进一看，是一个小型渡槽，已经坍塌，残留的一部分，无声地诉说它曾经的辉煌，它经历的遭遇。它不说，我懂它的痛。它是五十年代大修水利的时候建成的，负责把河里的水引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浇灌了数不清的庄稼。后来河水干涸，它被废弃了。村民们就把它身上的砖石拆下来，当作房子的地基。

乍一看，你是不是想到了雕刻艺术？这片叶子被抠去了大部分叶肉，只剩下叶脉。但是你猜不到，这位艺术家是——虫子。虫子啃食了叶肉，留下残缺的叶脉。那么多完整的叶子没有吸引我，偏偏它因为残缺，让我注意到它的美丽。那只虫子也没想到，自己无意中造就的艺术。

这世上，残缺的事物太多。我们都习惯修补重建，力求还原它本来面目。可是，我更喜欢这份残缺之美，它写满历史的沧桑，收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让观者好奇、震撼、思索、联想。

物如此，人也如此。

当年轻不再，皱纹爬上你的眼角，白发覆盖你的额头，不要焦虑，更不要慌张着去整容、修饰、掩盖。我们都曾年轻过，可是却未曾老过。岁月的磨难给了我们智慧和豁达，这皱纹和白发也是残缺之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