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Confession(2016.12)
若是两年前,你认识我,你可以说我是一个书呆子,或者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胎。我不会否认,因为我的行为的确看起来如此—一个兴趣爱好与身边的人格格不入的失语者,一个与各个社交圈擦肩却从不流连驻足的流浪汉,可能,看起来有点奇怪吧。
那时,我是一个十分自相矛盾的人。像是每一个中二的少年一样,我的行为像是在装酷:孤僻,在我的眼中成为了一种另类正义。拙略地模仿《美丽心灵》里面患有精神疾病的约翰纳什,《模拟游戏》中社交障碍的图灵,或是“要么孤独,要么庸俗”的叔本华,企图以表面上的索群离居来证明自己智商上的天资或是思想上的与众不同。我尝试让自己在心里相信,这种行为更多的是被迫接受的无奈之举:毕竟,你很难让一个愤世嫉俗却又无能为力改变现状的人去真正融入一个这样的“集体”—一群随机挑选的人们被贴上数字,仿佛被人规定好了一样,同时欢笑,同时哭泣,同时为了可笑的“集体荣誉感”同时歌唱着字面上的团结:学生被迫报名参与他们毫无天赋兴趣的冷门项目手舞足蹈的样子更像是一种束手无策;他们在铸好的模板下填充千篇一律的知识,却企图过上独一无二的生活。但更多的时候,又像是对于现实生活的一种逃避,像是悲情的尼采所信奉的消极虚无主义:一个因为无能为力创造出一个理想世界却又畏惧接受真实生活的人的庇护所。那时候的我,只觉得未来是黯淡晦涩,即使有那么闪烁的亮点,也像是天上的繁星,遥不可及。
这些长年累月、或许悲观的观点在我心中逐渐发酵成一个更为清晰的轮廓:我决定离开这个一直以来囚禁我的“牢笼”。就这样,2016年的一月,我告别了朝夕相处的老师和同学,没有留恋与不舍,静静悄悄地离开了。
而后的几个月生活,对于我的影响却是巨大的。从前逃避式的“孤僻”,成为了一种实实在在的生活方式:在读语言课程时并未主动去结识几个伙伴,所以生活远远谈不上丰富;每日重复着和一样极为单调的生活,学习,记忆,阅读,然后,沉睡。最开始的一段时间我也曾经感到恐慌,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透明冰窖,我看得到熙熙攘攘的往来行人, 却没有办法伸手触及他们的温热;看得到他们脸上的喜怒哀乐,却无从上前感同身受。其中我试图用阅读,音乐和运动来抵御内心的不安与焦虑:凌晨书店里,在摇滚乐的轰击下,我却能够听见自己心跳的反击—它们最初是微弱的,但是在几个月后却变得愈发地铿锵;像是David Sylvian的歌曲《ride》,我独自骑行在这个暮色四合的城市“Ride, ride the very thought into the ground,in the church of the lost and found”
而从阅读中,我却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文字向我驰来,有时浩浩荡荡如同万马奔腾,如同天边乌云遍布夏雷阵阵,残酷冷峻的仙境压抑得让人密不透风;有时又如同潺潺小溪,春风化雨一般抚慰着现实的伤口。我愈发地意识到了在学校时候的我内心的浅薄,孱弱的的想法如同寒风中肆意飘散的落叶一般不堪一击。从那时开始,我感受到我独处时候听的歌,阅读的文字,还有骑行时吹过的风,逐渐形成一股坚实的力量开始整合内心曾经的支离破碎。我渐渐地意识到一个很残忍的事实:不仅仅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孤独的。宛若来自四面八方的水滴,浩浩荡荡熙熙攘攘地汇入江河湖海,混浊着泥浆与砂砾,成群结队地孤独着。
我渐渐明了:畏惧孤独或是将孤独二字作为个性的标签,都是极其愚昧的事情。它本应该是一个与生俱来并且相伴终身的状态。而我们的成长,就是与它磨合,与它抗争,与它妥协,与它和解的过程。我想即使是过了很多年后,我也不会忘记这段表面平静内心翻涌的时光,这段鲜少与旁人交谈的时光—正是这样一种仿佛与世隔绝的宁静,驱散了心底弥漫已久的恶臭,那股从发绿长毛的老cheese散发出的味道,那种埋藏在皮肤深处腐烂的虚荣与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