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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忆 10 心上疤

2019-03-12  本文已影响104人  苏溪羽

上章:旧忆 09 自知之明

阴云密布,清明雨上。

冷子慕负手站在檐下,望着纷纷细雨出神。

雨雾氤氲,花香弥漫,人立负手怅望。

像极了一幅画。

雨中有一人执伞而来,长发飘飘,肤白胜雪,颜似桃花,眼若点漆。女子二十又二,笑得烂漫无邪,正朝冷子慕款款走来。

“阿羽,你怎么来了?”一个少年忽然出现在冷子慕前面。少年正在雨中练剑,见到女子,收剑负背,看着她如是问,且惊且喜。

而这女子,自然是夙羽,那神采飞扬、英姿飒爽的夙羽。

“我当然是来看你的呀,小子慕。”夙羽笑道。

那少年正是十七岁的冷子慕,稚气未脱,眉宇间却透着一股老成持重。

“我已经不小了。”少年冷子慕立在那里,眼眸微动。

“不小吗?”夙羽轻笑一声,走到他面前,为他挡雨,嫣然道,“你要是长大了,当明事理,知礼节吧?”

“当然。”

“那依着辈分,你当唤我一声姑姑吧?”夙羽瞧着他,见他脸色似喜还忧,继续笑道,“不过呢,我们江湖儿女自然可随性一些。你大可叫一声姐姐,我也是受得的,如何?”

“我以前没有叫,现在也不会,以后更不会。”少年冷子慕往后退了一步,雨又落在了他的身上,举着剑道,“我要练剑了。”

“不行。“姐姐”或“姑姑”,你总要唤一个的。”女子迈进一步,又为他挡了雨,严肃道,“小子慕,我此番来看你后,许是很久都不会再来了……”

“为何?”不等她说完,少年冷子慕便急问。

“我自是要去做大事的。”

“去哪里?”

“江湖。”

“处处是江湖,你为什么不能来?”

“不是不来看你……哎呀,没法和你解释。”

“那就是还会来看我?”

“当然。”

“那等你来看我时,你便知道我如何称呼你。”

“那时,我也不会再叫你小子慕了。”夙羽吃吃笑了两声,少年冷子慕竟也跟着笑了,只是未笑出声来。

“对了,”夙羽忽然想起了什么,故作难色,问道,“你儿时说过要娶我的,下次不会是要唤我“娘子”、“夫人”吧?”

“你……”少年冷子慕瞪着眼看她。

不知是因少不更事而羞愧还是其它什么,他抿着嘴不说话,脸颊却泛了红。

像极了动情的人。

“逗你玩呢!”夙羽伸出食指轻轻戳了他的额头,“不过是那时候的玩笑而已,你看起来倒像是当了真。”

“我从来不开玩笑。”他嘀咕着,身音细不可闻。

“你嘟囔什么?”夙羽问。

“没什么。”少年冷子慕说完便转身走开了。

“小子慕,你去哪里?等等我……”夙羽见状,连忙追了过去。

雨,还绵绵下着。

冷子慕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回廊下,这才回过神来。

旧忆就像心上疤,一旦揭开了就很难再痊愈。

夙羽,就是冷子慕的心上疤。

当年那一别,他就再没有见过夙羽。后来,母亲凌雨将他托给冷枫照顾,父亲冷波来探望他,两人先后一起去了江湖。当他们回来的时候则告诉他夙羽死了,他不肯信,连忙向母亲凌雨求证。

一向刚强的凌雨顿时落泪,那一刻,他以为她真的从这个世界消失了,黯然销魂。

也不知怎的,他又忽然相信她还活着。或许是没有亲眼所见,又或许是还记得那最后一次的对话。

她是回来了,可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又该如何面对她呢?

他会杀她吗?

大部分两难的问题,在出现分那一刻便有了答案。

这世上没有会与不会,只有想与不想。

“冷庄主,大小姐醒了。”侍女从身后的屋内出来说道。

“嗯。”冷子慕点点头,转身进了屋。

自从落羽阁回来以后,余幽篁便昏睡了三天三夜。她本受伤,虽未伤及根本,但因她几日来操持丧事不眠不休,身心俱疲,冷子慕才不得不让医师多开了安神助眠的药。

冷子慕进屋后见余幽篁靠在床檐上,脸色见好,只是神情恍惚。

“幽篁,好些了吗?”冷子慕拿了一个凳子在床边,坐下后问。

“你从来没想过要报仇吗?”余幽篁抬眼看着他。

没想过吗?冷波毕竟是他的父亲啊。

“她曾经那么喜欢你,定不会伤害于你。”

“不要报仇……”

冷子慕又想起冷波临死前的话,许多当时不明白的,此刻已然明了。如果凶手是旁人,他定然会杀了那人。可这个人偏偏是夙羽,那个令冷波愧疚、余涯悔恨的人。

“幽篁,”冷子慕低头道,“三叔之死另有情由。”

“什么情由?”

“若她是回来报仇的呢?”

“报仇?”余幽篁怔住,又道,“不可能!爹爹他一向与人为善,从不曾有人找过麻烦,怎么可能……”她忽然停了下来,注视着冷子慕,痛心道,“子慕哥哥,你和她究竟有何过往?你为什么对她处处维护?”

“我没有维护!”冷子慕道,抓着膝盖的手隐隐用力。

“她真的只是一个故人吗?”余幽篁追问。

“我不想和你说这些……”

余幽篁厉声道:“为了她,你竟然可以放下杀父之仇?”

冷子慕“嚯”的站起来,背对着她,沉声道:“你不懂!”

“是,我是不懂!”余幽篁喊道,“我原是不懂你!你能放过她,我却不能!二伯父待我如亲女儿,我是绝不会让他惨死的。咳咳……”急火攻心,她捂着胸口急咳了几声,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冷子慕却还是背对着她,连问也没问。

余幽篁看着他的背影,只觉陌生,眼神也变得哀伤。她闭上眼,让自己冷静下来,缓缓道:“无论如何,我也要报仇!”

“你要报仇,我自然不会拦你。”冷子慕淡淡道,声音轻的像烟,“你累了,好生歇息。”说罢,他便往屋外走去,连头也不曾回。

余幽篁想叫住他,却只是张了张口,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但他终究还是没有离开,而是自门口停了下来。余幽篁眼睛又亮了起来,手撑着床坐直了身子,看向门口。

只见冷子慕退了两步,侧着身,于三秀便进了屋。

“丫头,你没事儿了吧?”于三秀走到床边问。

余幽篁摇摇头,眼眶微红,视线还落在冷子慕身上。

于三秀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冷子慕,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方才在门口,他已听得大致。

“前几日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于三秀顿了顿,道,“余丫头,你可知道,冷子慕这几日都没有回冷月山庄而是一直守着你。这段时间你先养好身体,藏剑阁还需要你打理呢,那可是你父亲的心血。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至少现在不是时候。”于三秀凝视着她,最后这一句说得意味深长。

“于叔,我……”

“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于三秀抬手打断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其它的事情,你晚些再处理,眼下身体要紧。”

说着,他唤了侍女进来服侍余幽篁躺下休息,起身走到冷子慕身旁,道:“随我来。”

两人从余宅出来,便往冷月山庄而去。细雨濛濛,雨雾笼罩着整个天运城。街上行人稀少,两人执伞慢慢走着,谁也不说话。

轻风拂面,带着点点清凉,连空气也有几分清冷。

“子慕,”于三秀先开口道,“余丫头她虽然常常与三哥顶嘴,却还是很爱敬他,以他为傲。我想,还是不要告诉她真相的好,不要破坏三哥在她心目中的样子。”

“我明白。”冷子慕道。

“明白就好。”于三秀咳了两声,又道,“你也不要太为难自己。过去的事,只能是回忆了。无论你如何怀念,终究是回不去了。”

闻言,冷子慕忽然驻足。雨落在伞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于三秀也停了下来,转身看着他。他想知道冷子慕再想什么,却怎么也看不透,清秀的脸上有一丝不知名的神色。

“子慕,有些事情我不得提醒你。如今江湖接连失去两位大人物,武林中人心惶惶。冷月山庄为江湖之主,武林之首,整顿武林安宁义不容辞,当下应及早推选盟主,主持大局。”

于三秀说得义正词严。

“您不担心吗?”冷子慕忽然问。

“什么?”

“她一定会来找你的吧?”冷子慕看着他,面无表情。

“我……”于三秀一时语塞。他怎么会不担心,只是日日担心也未有任何征兆,况且这些日子他也试图找到夙羽和落羽阁之间的关系,凭着自己对夙羽的了解,断定她近期不会有所动作。

也不等他回答,冷子慕复起步。

看着他的背影,于三秀竟然生出几分不忍,长叹一声便跟了上去。

伏凌山有一处断崖,崖上可观层峦叠嶂,云雾浩荡;崖下是一条大河,河水蜿蜒处有烟火人家。

夙羽极喜欢这处地方,放眼望去云海辽阔,万壑绵延,让人心胸开阔,当真是游目骋怀。故温宁特在此处修建了亭台,取名为“云隐”。

夙羽望着云海翻涌,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悠悠道:“每到这里,都会烦恼尽抛,心旷神怡。”

“此处风大,怎么也不披件衣裳?”温宁将手中的披风轻轻披在她身上,顺势懒着她的肩,温柔地注视着她。

夙羽嫣然笑笑,顺势将头靠在他的肩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自从江湖上得知余幽篁在落羽阁受伤之后,便不断有人前来,名曰拜访,实则寻衅。虽然落羽阁初入江湖,温宁却是老江湖,并未让那些人讨到便宜。

“看样子,他们还不知道你在这里。”温宁道。

“我却还是该离开了。”夙羽淡淡道。她感到温宁握着自己肩的手用了力,心下悲伤,无奈道:“他们迟早会知道的。”

温宁没有说话。他向来是尊重她的任何决定的,也明白她为何不愿留在落羽阁。落羽阁虽然为她而存在,但她却不属于落羽阁。

她不想连累。说到底,她还是只想自己承担所有。

“羽儿,你想去哪里?我想……”

“不可。”夙羽打断道,“你离开了,落羽阁怎么办?若是有人再找上门来,谁来应对?”

“可我不放心……”

“别担心,”夙羽双手环住他的腰,柔声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温宁轻扶她的头发,许久才轻声道了一句“好”。夙羽听到后,往他胸膛蹭了蹭,慢慢闭上眼,享受着静谧美好的时光。

而温宁低头,看她额前散落了几丝发便伸手捋了捋,轻轻吻了她的额头。夙羽猛然睁眼,眼波流转,粲然一笑,脸颊如彤云。

亭外草木树阴间,葛曼望着亭中的两人,只听她小声呢喃着:“师父。”

她的眼神羡慕,笑容却很是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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