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之际忆父亲

父亲，又是一年高考了，你在天国还好吗？

今天是6月6日，明天就要高考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24年过去了。那段青涩的日子，已经成为了24年的回忆。

“尤记当年高考，匆匆走进考场。天热酷暑难当，失招;再看今日高考，被迫延期匆忙。疫情水情不断，祝好!”

这首写于去年高考的打油诗，更为记忆增添了一抹色彩。严格说来，今天这个日子和我的高考并无关联，我的高考发生在炎热的七月。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当年的高考比现在残酷太多，黑色的七月是那个年代学子独特的印记。

那个年代，考试决定一切。小学升初中要考，考不上的可以回家了;初中升高中也要考，考不上县一中的，基本和大学无缘了。对于贫穷农村出身的孩子来说，30%的小升初升学率和不到5%的中考升学率(0升学率也是家常便饭)，考上县一中无疑是令人振奋的。那时候，老家有一句话颇为流行:上了一中，一只脚就跨入了大学的门槛。

高中生活是苦逼的，除了学习还是学习，真的是“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迟”。每周只能休息半天，月底放一天半假，主要是让学生回家拿下月的生活费。

和学习上的精神压力相比，穷人家的孩子还需要面临物质上的困窘。对于那个年代来说，上大学是农村孩子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因此大多数人都非常努力，前面两年我的成绩一直保持在全校二十四名以内。

尽管家人和老师都对我寄予了厚望，可我的心里却总是很忐忑。父母一天天老了，繁重的农活让他们的腰身不再挺拔，两鬓也慢慢有了白发，初中毕业时那种辍学的念头再次涌上了我的心头。

作为全县最高学府的天之骄子，我能辍学么?且不说父母的殷殷希望，但是自己内心的那份不甘，我能无视么?不能，可一旦上了大学，那高昂的学费，家庭如何负担?

于是，我开始变得堕落。没有人能明白我的想法，除了我自己。现在想来，那时候真是荒唐，可谁的青春不曾荒唐过。

那时候的以为，只要我成绩没那么好，高考考不上大学，不就可以减轻父母的负担，也可以消除自己内心的遗憾和不甘吗？带着这样的心态，我度过了最为关键的高三，浑浑噩噩地走进了黑色的七月。

我仍然清楚地记得那年高考的情景。7日，天气异常炎热，我们在没有空调不开风扇且门窗禁闭的考场里奋笔疾书。那天，天气异常再热，如同我们狂躁的心。

8日，老天似乎开了眼，一场大雨将所有的燥热充尽。此后的两天，一切都平淡无奇。我人生最重要的一场考试，就这么结束了。

最后的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我以一本线差一分的分数考上了北方的一所大学。家人认为我不应该考这么差，我却知道这个成绩将会让我所有的计划功败垂成。

许是我内心的那份不甘，将我置于了这哭笑不得的境地。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我却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很多人梦寐以求都难以企及的大学，家人怎会就此放弃。每每想到这些，我都会为当年的荒唐做法而暗自叹息。

在那个黑色的七月，我终究还是跨过了那座独木桥。大学毕业后，在家人的要求下读了研究生。研究生毕业后，我拒绝了家人和老师让我继续深造的要求，我知道父母已成强弩之末，我不能再让他们为我操心。

就这样，我又一次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可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两个月后，父亲永远离开了我。“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怎样的一种悲哀?17年过去了，我仍然难以释怀。午夜梦回，我仍能想到父亲那张饱经沧桑的脸和他信里的称呼“幺儿”。

我经常在想，如果我那年彻彻底底地放弃高考，从此离开校园，父亲是否不会那么早离开。

父亲，又是一年高考了，你在天国还好吗？儿好想你。父亲，你放心，我们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