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熟了

文/苏小姗  图/网络

“娘啊，你说秀儿姑姑为啥又坐在村口啊？”

“这傻姑子估计啊是又盼着那个城里的男朋友回来呢，快走快走，离这傻子远一点。”

女人推搡着自己的儿子快步走了过去。

傻姑子叫秀儿，曾经是唯一走出村子的大学生，如今疯疯癫癫，每逢草莓成熟的季节，她就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盼着那个曾经爱她如生命的男生。

郎骑竹马而来

村子临近省城，但村子里的人很是满足现状，没有多少能走出去的人。大家都是靠着各自的草莓采摘园过着勉勉强强的生活。秀儿的娘在生秀儿的时候因为难产过世了，秀儿的爹在外打工，但是已经有三年联系不上了，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村子里议论，有人说指不定被车撞了，早死了；有人又说，没准儿啊，进了传销组织了……

自幼跟着爷爷奶奶的秀儿原本的生活也应该是跟着其他村子里的女人一样长大嫁人，但是却因为一个跟着家人来采摘草莓的男孩彻底改变了。

男孩随着父母自驾游，正好路过采摘园，就带着男孩过来采摘，中午闲暇时，男孩在村口玩耍，遇见了秀儿。孩子的眼里从来没有贫富差距，俩人很能玩得起来，男孩还教给了秀儿学写字。说来秀儿也是聪明，虽字迹扭扭曲曲，倒也像个阿拉伯的“12345”。傍晚，男孩一家走了，秀儿站在村口使劲地摇手再见。

接连几天，秀儿没事就拿树枝在院子里写写画画，12345写得很是熟练。奶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也确实是到了上学的年纪，与爷爷商量好后，第二天秀儿就背着奶奶连夜缝的书包上学了。

越是贫苦的孩子，越能体会到生活的不易，也就越能拼了命的学习。

秀儿知道，自从自己念了书，爷爷在园子里忙活的时间便越来长了，在秀儿的心里也深知，自己只有通过读书才能走出这个小村子，才能和那天见到的那个男孩一样生活在城市里。

秀儿成了这个小村子里唯一可以去省城念高中的孩子，开学那天，爷爷奶奶送到村口，兜子里又被奶奶塞进去一把毛票，“在外面不比在家里，跟人家要好好相处，吃喝都要省着点花，到了就给家里来信……”直到车子远去，她仿佛还能听到视线里模糊的奶奶嘴里还在呢喃着。

再见还不如不见

在省城的新班级里，她站在讲台上懦懦地介绍自己，“我叫秀儿，来自……”

没等秀儿说完，讲台下的同学们已经一片嫌弃，“咦，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的乡巴佬还来我们班级读书呢……”一个头发留成杀马特样的男生说。

“她姓王，她叫王秀儿，跟我一个姓。”那一刻，秀儿看这个坐在第二排的男生眼里肯定是发着光的。“你好，我叫王凯，你可以坐这里。”王凯指着自己旁边的座位说。三年的时间里，两人一直是同桌，王凯一直是班里的第一，尽管秀儿从乡下来，学得有些吃力，但是在王凯的帮助下秀儿的成绩也是不断的进步，而关于小时候那天一起在村口在地上写字的回忆两个人始终未提，像是情人间的约定一般，又像故事的剧情本该这样发展。两个人都很向往大城市的生活，所以早早就约定好要一起考到北京——那是所有人都向往的大城市。

但生活是骨感的，秀儿因为高考那天发烧，分数考得很一般。两人约定好的大学肯定是考不上了，为了保证两个人在同一个学校，王凯自己偷摸改了志愿，选了一个二流的北京学校。秀儿知道了，生了好大的一场气，“我就想跟你一个学校啊，要是都不能跟你一个学校了，我会非常不习惯的，再说了，北京是大城市，只要咱们毕业留在北京，以后发展会越来越好的。”王凯轻轻地擦掉秀儿眼角的泪水，秀儿紧紧地抱住了他，她从未这么近距离地感受他的心跳，眼前的人，她觉得自己可以托付一生。

外面的世界是缤纷多彩的

大学的王凯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仅没了高中时代的那种不顾旁人眼光的骄傲，而且对待秀儿也不比从前那般暖。每天在宿舍早出晚归，整天却也见不到人，秀儿问起来，每次都说在外面学习，自习室有时太过于吵闹了。秀儿自己知道，那么要强的他，为了自己上这样一个二流学校，他心里肯定是很不甘的。四年的时间里，除了晚上照旧跟王凯一起吃饭，秀儿每天都是泡在自习室。临近毕业，秀儿想着给自己挑一身好看的衣服，准备拍毕业照的时候穿。

商场的拐角，她分明看到了那个曾经愿意为她改高考志愿的人，在陪着另一个女孩逛街。那女孩非常清秀，长发飘飘。秀儿像是撞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样仓皇而逃。晚上照例吃饭，秀儿支支吾吾的问了一句，“今天，你去哪了？”说完，自己却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哦，今天跟着一个女同学去买衣服了，刚好在街角遇见，就一起去了。”秀儿看得他说得如此风轻云淡，看来肯定是自己想多了，他怎么可能会去喜欢别人呢，高中三年难道还看不出他的心思么。想到这里秀儿深深陷入了愧疚。

毕业典礼如期而至，因为上次私自改了高考志愿，王凯不得不听父母的，选择了继续读研究生，而秀儿因为家里条件，选择了去一家上班。还没到入职日期，村里来了信，秀儿的爷爷过世了。秀儿想把奶奶接到北京来，可奶奶以不想走出那一辈子生活的小村子为由拒绝了秀儿，实则怕是给秀儿添麻烦。

终究没有逃过这种命运

就此本该要过上平静的生活，却不料生活又甩来了一个大耳光。

“秀儿，给我两千块钱吧，我真有急用。”王凯焦急地说。

“就不能再等等么，我这第一个月也快发工资了。”

“可我不能等了呀。”

在秀儿再三的追问下，他终于说了实话。

秀儿呆呆的望着窗外，身体随着火车一点点摇晃，耳朵里一直回想“打胎”那两个字。就是那天她见到的那个女孩，非常清秀，长发飘飘。她始终想不到与她有着六七年的感情，情愿为了她去改高考志愿的男朋友竟然背叛了她。眼泪止不住的流。辞了工作，就想回去跟奶奶一起过村子里的生活。

可这仅仅两个月，小院里长满了杂草。奶奶呢，奶奶去哪了，从邻居那得知，上次她离家一星期不到奶奶就过世了，像是跟爷爷约定好一般，远方的一个表叔就把奶奶草草埋了，丧事都没有办，怪不得她一进村，就看到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盯着她看，说着什么“不孝女”、什么“还有脸回来”等等。

从那天起，秀儿就捧着一把草莓痴痴地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像是等一个回家的人，像是等一个故事的结尾。

又是一年草莓成熟的季节，她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手里捧着一把红色的草莓，那草莓，跟那天他来村口教她写的字一样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