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有如果(六)
第六章 在很久以后,这里叶落了满地
在那之后的几年里,同一座城市的我们再未相遇,我曾以为,那便是个了结。
直到多年后的秋天,我看见你在落叶四布的榕树下,踩动枯叶......
你抬头,看向我,说: “ 好久不见。”
我望见你,回道:“ 你好,不见。”
都说南北差异大,这一点要等到上了大学,入了秋才有所体会。
后来,我去了最南方的城市,那里的空气中常常混杂着朦朦水雾,使得原本就寒冷的秋风凌冽异常湿冷难耐。我也被同学嘲笑过,你不是南方来的么?怎得也像北方人一样瑟瑟发抖?听完我也总是笑着敷衍一句说,别把我当正常人,我从小就怕冷。
这是真的。
南方是没有暖气的。
我们依靠着空调,电热毯,暖宝贴还有各种电热小太阳来度过秋冬。我们带整个秋冬的棉线帽,毛料围巾,立领风衣。皮衣,皮靴和皮手套似乎是入冬必备。我们不怕冷,因为知道怕也没用。只是尽可能的保暖,挺着腰板,任由自己在风中颤栗。而我,则是那个从远处走来,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怕冷“小鬼”。
这是我妈给我起的外号,原因是,她说,她从没遇到过像我这么怕冷的人。小时候,给我左三层右三层的裹,脚上是羊毛棉靴,头上是羊毛棉帽,戴着手套,口罩,围巾......我妈说,那时候一到冬天,我的体积都会是原来的三倍,坐在爸爸后座的宝宝椅上完全是撑爆的节奏。就这样,我还“不自量力”的天天喊冷。
当然,后来他们寻因究果,认为是刚出生后的冬天所至。
我出生在北方的冬天。那时,和现在一样,极其爱哭。仿佛哭是我唯一向世界表达我存在的方式。但奇怪的是,只要我一被抱在室外,而不是室内,我便立马停止了哭泣。慢慢一点一点变成大哭后的啜泣,一下一下缓慢的喘着气,然后就安静的睡过去了。所以,爸爸为了让我睡觉而不是连续九小时的嚎啕大哭,总是在大冬天的雪地里,自己身披一件绿色的军大衣,在军队大院的天桥上,抱着我走来走去,哄我睡着。
那是大学的第一个学期,我打电话给母亲说,妈,这里的秋天异常寒冷。
我说,每次我从图书馆走回寝室的时候,都会经过一个风口。风总是能灌进我的大衣,刮得皮肤生疼。每次这样,我就想起小时候,我爸在我身边,会敞开大衣,把我裹在他的衣服一侧,然后带着我一路狂奔进车里。
我妈说我矫情。
可是,真的是每一次,我好像都能看到小时候的我,在爸爸大衣里的样子。
我妈说可能是孤独吧。
可是,我其实从小朋友就很少。我从来不喜欢热闹。我常常是一个人的。
可是,这种滋味真的是第一次,我说,妈,我想回家。
生活好像就是这样,在你满含情感的控诉不满时,繁忙总是让你忘记思念和悲伤。学校随香港的校历放圣诞假期,也因此,学期很短,期中还没过去多久,期末考试就匆匆而来。
那是个周四的午后,S城在连日的阴雨后,第一次放晴,满城的潮湿都因为阳光的照耀而腾起水雾。上完上午最后一节课,胃痛和寒冷交织折磨着我,此刻,只想赶紧回去温暖的被窝昏睡过去,这样既不会痛也不会冷。于是,便和课友说了声,就埋头在围巾里,疾步往寝室走。
那条路总是要穿过一条林荫大道,耳机里放着德永英明的慢歌,双手放在各自的口袋里握拳。棉帽遮着我的耳朵和眉毛以上的所有皮肤,围巾遮盖着眼睛以下的全部皮肤,就这样感觉自己隐身在校园里,说服自己再走两步就回去自己安全的躯壳里了。
直到,我好像望见了那个记忆中陌生而又熟悉异常的身影。
我告诉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只是,你还是像以前那样,踩动枯叶,把玩着秋天的最后挣扎。
我径直走开,想着,剪了短发的我,你一定认不出;想着,你来这儿,一定有别的原因;想着,是自己看错了......
我加紧了两步,转向寝室的小道,身后好像有人叫我,但是放在口袋里的手,有意将音乐声音放大,我听着大叔唱着那句日文:
海鸥就是海鸥
合适独自一人
远走高飞
你抓住我的衣角,我停了下来。
你抬头,看向我,说: “ 好久不见。”
我望见你,回道:“ 你好,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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