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路，好似穿过了所有光阴｜南疆大环线的秋日森林标题文章
秋天正式拉开序幕，连续看了6年秋天的我，今年不能看秋天，格外想念，尤其想念塔什库尔干的阳光、和田的切糕、尉犁的警察局和同行的几位好友。那场历时20天的南疆大环线，我们绕着被称为“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干沙漠绕行一圈，见到了此生难忘的美景、吃到了回味无穷的切糕。
此生难忘的美景
2015年十一假期，短暂地回家休息了9天后，我便再次坐上了上海开往乌鲁木齐的硬座火车。虽说这个秋天，目的地只有南疆，但这片土地的面积，比东部好几个小省份加在一起都大了许多。48小时的硬座后，我又来到了熟悉的乌鲁木齐南站。匆匆洗漱一番，我便和朋友们立马又坐上了开往喀什的火车。连续奔波72小时后，我终于完成了从中国的东边到西边的穿越。
走在流淌着历史的喀什老城，记忆瞬间倒退回那年4月的周五，我们穿梭在满是维族人的老城小巷，找了个青旅的露台观看壮观的集体礼拜。但为了赶上塔什库尔干的金秋，我们只在喀什短暂停留一晚，便匆忙继续前行。
艾提尕尔清真寺
周五的集体礼拜
喀什老城
喀什老城
塔什库尔干
喀什开往塔什库尔干的路依旧如春天一般漫天尘土，坐在中巴最后一排的我们，被炽烈的太阳照的浑身无力。虽说4月初就来到过塔什库尔干，但因为去阿勒玛勒克的路不经过县城，我们只匆匆在县外住了一夜。
入秋的塔什库尔干县城
塔什库尔干被称为全国犯罪率最低的县城，10月，干净的马路边，金灿灿的树木开启了秋日的序曲。然而对于这片不为人熟知的土地，除了好友莎莎曾经找到过但并不记得具体位置的村庄外，我们无从知晓还会不会有更绝妙的风光。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先去县城通往红其拉甫口岸的沿途寻找。那条通往巴基斯坦的路，越向南，越荒芜，渐渐地连村庄都消失不见，路边除了一些种植玛卡的田地外，荒无人烟。
回到县城的我们继续向北徒步出发，沿着回喀什的道路细细寻找。只要远远地眺望到村子里有成片的黄色树叶，我们便顶着烈日背着登山包进去寻觅一番。不知道前方还会不会有更好景致的我们，把每一个村子都当作最有一个目的地般珍惜，但却并没有什么真正令人满意和惊艳的地方。
让我们“略失望”的村子，树叶有点稀疏，但依旧漂亮
花式拍照
我们沮丧地继续搭车向前，仔细观察那些远看十分萧条的村子里植被的情况。终于在艳阳高照的下午，我们远远地看到一个还没开始落叶的村子。村里似乎没多少人，也没有看上去像可以借宿的人家。接近断水的我们只好背着大包，在村里找了一户人家要了点水喝。语言不通，辗转一番才找到了大概是这个村子里唯一的商店，和南疆许多小村子的商店一样，这里没多少可以用来充饥的干粮，随意地买上一些饮料、瓜子和零食，我们便在村子一处平地扎营。
太阳渐渐下山，凹凸不平的山体出现了强烈的光影，土色的房子倒是和这金秋的树叶相得益彰，都静静坐落在雪山之下。戴着鲜艳民族头饰的塔吉克人在落日下把自家牲畜赶回家。
那个夜晚度过得出奇平静，在这个语言不通的村子里，似乎没有人关心一块不起眼的平地上两顶突兀的帐篷，也没有牲畜或野狗来打扰这静谧的夜色。虽然没有吃上热气腾腾的晚餐，而只是随意啃了一些饼干，但对第二天的期待，足以克服一切。
清晨，万里无云，我们踩着微露的晨光开始在村子里游荡。羊群陆续从羊圈里出发，侧逆光下，金色的树林像电影镜头里一样梦幻，牛羊在这荒芜的草地上啃着干草，开始漫长而又难捱的秋冬。
虽说作为风光摄影师，见识过无数绝世美景，但塔什库尔干的这个清晨，注定因为她直击人心的美，永远留在我记忆深处。我们收拾行装，继续出发。在气候多变的帕米尔高原，一场风、雨、雪可以瞬间摧毁脆弱的秋叶，无论多么留恋，我们都必须离开，继续寻找下一个目的地。
搭上车后，我们也说不清具体要去哪个村子，只好沿途寻找。车子经过一片可以远眺到类似树道的地方时，我们几乎异口同声地向好心的司机大哥说：“我们要在这里下车”。之前的寻找，我们也见到了一些长达一两公里的树道，但无奈落叶稀疏。然而此刻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下坡之后一望无尽的长长树道，浓密的金色树叶把道路包裹的严严实实，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把一丝一丝的暖阳洒落在大地。大概世界上所有为婚礼准备的浪漫场景，都不及此时此刻我们眼前的塔什库尔干吧。我们像找到了一处秘密基地一样，拍个不停。那2公里的路，好似穿越了整个秋天，穿越了所有的光阴。
而这时，吃什么、住哪里，都退居非常非常次要的位置，可以有幸遇见这样的秋天，别无所求。
背着登山包穿梭在树洞中的我
和田
回到喀什，灰头土脸的我们终于洗上了澡、吃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短暂的休整和补充能量之后，我们绕着塔克拉玛干沙漠一路向东，经过和田、且末、若羌，随后向北。
在和田，晚饭吃了一盆非常有失水准的拌面后，从不要吃零食的我，鬼使神差地特别想吃切糕，在和田大巴扎门口，我和莎莎买到了来新疆后吃过的最正宗的切糕（而且很便宜），材料看上去只有核桃肉和用葡萄熬制的糖水，但口感却如同《舌尖上的中国》描述的那番，甜香而又不腻。我如同中毒般吃了一路，即使牙齿被甜得极度不适，也抵挡不了我刷个牙继续吃的执着，真的太好吃了！！！故事的最后，在抵达三十二团场的那天，我不幸食物中毒，呕吐了一天，浑身乏力，感觉自己被掏空。索性在名为塔里木酒店、实际只是个破烂不堪的招待所迷迷糊糊睡了一夜后，竟恢复如初。
这便是那位卖切糕的小哥
这便是那令人疯狂的切糕
塔克拉玛干沙漠
南疆很大，而其中很大一片的面积，是被仅次于非洲撒哈拉沙漠的世界第二大沙漠——塔克拉玛干沙漠所占据。塔克拉玛干沙漠被称为死亡之海，在南疆这片世界上距离大海最远的地方，古代的先人或许真的以为这会是一片汪洋无尽的恐怖之地吧。
我们来到了一片反复查询后找到的沙漠胡杨——位于三十二团附近的一个摄影点，爬上沙丘，站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上，俯瞰着塔里木河蜿蜒而过，远处屹立在沙漠顶端的几颗胡杨孤独而沧桑。如今，即使有三条沙漠公路贯穿南北，但站在塔克拉玛干边缘，一望无际的沙漠却仍然让人心生敬畏，我想起了桑布拉《回家的路》里描写的穿越塔克拉玛干的艰辛，沙漠就像海绵一般，把生命的所有水份榨干，让一切枯竭，永无生机。无奈因为担心尉犁和轮台的胡杨林提前落叶，我们没能继续探索这片沙漠，只能继续前行。
沙漠公路
横穿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三条沙漠公路，缩短了南疆到乌鲁木齐的距离：阿拉尔到和田、民丰到轮台、且末到尉犁。其中，阿拉尔到和田、且末到尉犁的公路处于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而中间这条从民丰到轮台的沙漠公路，直接贯穿了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中心，也是最早的一条沙漠公路，它服务的曾是塔中油田。
不似旁边两条沙漠公路的平缓，这条沙漠公路的起伏大概是他美丽的原因。越过种在路两边灌木丛，可以清晰地见到路两边如丝般柔滑起伏的沙漠绵延不尽。
公路的维护由塔中油田交由轮台县某老板承包，每隔5-7公里有一个房子，里面住着一对不到50岁的中年夫妻，他们的工作是维护这一段路的绿化带，负责给灌木丛浇水。两个人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住上大半年，做着不重的体力活，就能得到3万左右的薪资。
一对夫妻告诉我，他们孩子已经长大离家，老夫妻在家乡也找不到什么活，来这里倒是包吃包住，还能攒一点钱，只是寂寞了些。他们带我看分布在灌木丛中的水管，告诉我老板会放狐狸在沙漠里，为的是吃掉野兔，因为野兔觅食时会啃坏水管。
维护公路的夫妻们都住在这样的房子里
房子内部，有简单的日用品
稳固沙子的方式
这条克服了无数困难建造并维护至今的道路，倾注了无数人的汗水、心血、劳动，也算是一个奇迹工程。穿过这荒芜，等待我们的，又将是另一番景象。
尉犁
尉犁县的喀尔曲尕乡有着独一无二的水胡杨，即直接长在水里的胡杨林，形态完全不同于额济纳旗和轮台胡杨林公园。从县城出发的当天天气阴沉，沿着塔里木河一路向前，我们在车窗边匆匆瞥见了那传说中的景致，只是无奈天气太差，并没有心思拍照。司机把我们带到喀尔曲尕乡上唯一的一个“住处”，我们从后门踩着烂泥艰难地走进房子，只见屋子里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再加上语言不通的老板极其不友善的表情和语气，我们决定离开。
可是天气预报说明天才是晴天，总得住一晚熬过这湿漉漉的一天吧？在萧条的乡上找了一圈也没其他任何的地方可住，我们只好敲响公安局的门铃。正值周末，值班的警察面对我们三个难得的稀客，非常热情地给我们安排在他们的宿舍里借宿一夜，和我们聊了许多驻守边疆的故事。
雨夜之后，果不其然地放晴了，我们辗转一番才找到一辆要价合理、愿意载我们回尉犁县城的小车，沿途看那些蓝天下生长在水里的粗壮胡杨，就连一直往返于这条线路的司机师傅，也兴奋地频繁下车拍照，感叹这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
轮台
从乌鲁木齐到喀什，再沿着塔克拉玛干绕一圈，在经历了整整16天后，我们终于来到了南疆名声最大的秋景胜地——轮台胡杨林公园。之前去的地方，除了三十二团有一些摄影爱好者外，大部分地方一个游客都没有，而轮台胡杨林公园倒是显得热闹多了，目之所急大概能有二三十个人，着实是个“热门”景区。
不要小看景区，许多地方名声显赫、贵为“景区”，也是有一定道理的，比如轮台胡杨林公园，虽然需要买门票、坐环保车进入，但这里的胡杨确实更规整、更具观赏价值，比我们南疆一路向北看到的大部分胡杨林都更容易拍出好看的照片。虽说木栈道附近有一些喧嚣，但我们背着装备，一路沿河向森林里步行，走了不久，就找到了一大片没有游客的地方，照例扎营，在夕阳后空无一人的湖边，静静地看着月光森林，在日出后被废弃的金秋铁轨上漫步一圈。
月光森林
至此，南疆的追秋之旅才正式结束。
其实，没有什么“最难忘的秋天”，每一个秋天都很难忘，这大概是作为一个风光、地理、旅行、摄影爱好者发自内心真挚的声音吧。但南疆于我而言，还是有点特殊，毕竟它不是诸如喀纳斯、九寨沟那样成熟的景区。许多时候，我们连饭都吃不上，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头顶烈日、脚踏黄土，一切都是未知。这种寻找的状态，大约才是旅行最迷人之所在了吧。更何况，我们最终找到的，都是绝世胜景，看着照片，我就仿佛回到了塔什库尔干的阳光下，回到了秋日森林里。
姚璐，《为什么要出发，因为远方在那里》作者，豆瓣专栏《世界那么大，我带你看看》作者。毕业于复旦大学，风光摄影师，自由职业，视觉中国、携程、海洛创意签约摄影师，华为荣耀“勇敢做自己”品牌视频主角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