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要经过
郑乾几乎就在办公室里呆了一天,只有在中午的时候出门打了饭,在晚上的时候出门去学校后面的广场取快递,此外的时间,他就坐在硬得个屁股的椅子上,对着电脑屏幕,或者把一张张纸摊开在上面写自己的学期记录,或者起来去打一杯水两手捂着在看看外面的天和光秃秃的树杈,或者就打开门,经过长长的昏暗的走廊,到另一边的洗手间,然后急急地走回来,再把门关上,也顺便关上了外面偷偷摸摸的冷风,这些风总是鬼得很,他不像凛冽的北风,呼啸着,树木和玻璃窗呼哧呼哧地山响,他们都是贴着墙边,沿着砖缝丝丝地流,没有一点声响,郑乾是在关门的瞬间,他的手贴到门缝的时候,才抓到这股凉风,穿过手指头缝冰冷光滑,吓得他赶紧收回来,两手搓着才能暖过来,这鬼怪的风,怪不得,他的膝盖还是冰冷的,脚底板得不停地抖起来才行,原来是他们在作怪。
郑乾把空调的出风口用力地往下掰了掰,他寄希望于那有气无力的暖风能够往下吹,再往下吹一些,然后把这些匍匐着隐匿着,冰冷地看着郑乾的怪风给吹走,但是那些暖风好像到了桌面就终止了,它们再也吹不到下面去,反而下面的风又打了一些,郑乾才晃过神来,这些可怕的风,他们的冰冷超出了想象,那些暖风已经变成了冷风,成为了他们的一部分,郑乾能看到大理石地面上倒映出的冷笑,冰冷的,他看着他,眼神也是贪婪的,有充血的血丝,他们急急地在地面上飘,钻到门缝又消失不见了。郑乾打了一个寒颤,只好站起来在空调下面踱步,空调的风直直地吹到他的脸上,没有了力气,好像轻轻地抚摸了两下就不见了,这天真是冷啊。
郑乾只好把挂在门口的外套摘下来,也把搭在后背上的厚羽绒服扯下来,他套上了厚厚的羽绒服,又把外套盖在自己的腿上,把两只袖子绕过腰绑起来,他感觉稍微好了一点,可是时间流逝着,那风也一点点地穿透着他的外套,他本以为坚固的防线最后还是崩塌了,在这些持续的阴冷的风面前,那些棉麻的纺织品就像成了空气,他们总能找到空洞穿过去,在迂回曲折的障碍面前开辟出一条通顺的大道,丝丝的冷风就有不停地灌进来,钻到郑乾的膝盖里,他隔着外套不停地搓,才能勉强坐下来。
冷啊,真的是冷啊,郑乾漫无目的地看着外面温柔的阳光,没有暖意,他还无意间瞥到喘着一个薄薄羽绒服的年轻人,踢打着拖鞋在冰雪上走,郑乾看着他消失在拐角,嘴就没有闭上,真是少年不识冷啊,想当年他也是这么的样子的吧,他也是执拗的拒绝穿棉裤,父母殷切地提醒他穿上穿上,郑乾就瞥着嘴,炫耀地说自己不冷,不冷,这时候他们就会摇着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现在郑乾长大了,他才知道那时候父母为什么总是提醒自己穿暖一些,这时候他看着哪个拐歪的学生,就一如当年的父母絮絮叨叨地提醒他一样,只是,那时他不听,而此时,那些年轻人也不听他的,这个规律似乎就一直这样延续着,叛逆、吃亏、了悟,总要经过这些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