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季·三十六

2019-03-27  本文已影响0人  汀甘棠

刘格雷说,用三年爱上,用一辈子忘记,浪漫也是你最浪漫,悲情也是你最悲情。

我拿着酒瓶敲着茶几大喊,我说我不忘记,我凭什么忘记,一月我就回去麦锡和佟歌登记,生死他都是我的人,我要用一辈子铭记,用一辈子想念。
喊着喊着,我又哭了。刘格雷爬过来抱住我,她拍着我的背,说不忘就不忘,咱们记着,记一辈子,咱们多牛。
我的下巴抵到刘格雷的锁骨上,硌得我很痛,我伸手摸了摸她嶙峋的锁骨,低喃:你怎么瘦了。

第二天清晨,我送刘格雷去车站。
候车大厅的门口,我们面对面站着,我才发现,几个月不见,她消瘦了好多。她穿着一套黑色的厚运动衣,衣领高高的竖起,遮着她变尖的下巴,她把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人和衣服似乎贴合了一些。
她扬扬嘴角朝我笑:“别傻看了,想我了我就回来看你。”
我摇摇头,我说:“你瘦了好多。”
她抓了抓齐耳的短发:“减肥成功了这是,”然后她向前一步给我一个浅浅的拥抱,又迅速退回到我的对面:“回去吧,不管怎么样,都还是要去上班的。”
我点点头,松开拉着她的手,看着她消失在候车大厅。

回医院的路上,刘格雷的信息进来了,我在等红灯的路口打开看:“近期别回寝室了,要么住医院实习生宿舍,要么住家里,觉得冷清,就让卢佩佩陪你,陆和徐在闹分手,貌似是因为你,估计你也知道原因,大家都不在了,你自己好好的。”
我放下手机,觉得头一阵跳痛。
北方的初冬,风很凛冽,我在清晨的十字路口,天已破晓,等待太阳初升,人流走过我眼前的斑马线,从一个绿灯赶到下一个绿灯,这便是生活,这便是人生。
耳边响起了刘格雷的声音,不管怎么样,都还是要去上班的。
这就是成长以后的悲哀,这就是长大以后的我们,曾经无比期待的,迫不及待要去面对的人生。
我突然心生厌倦。

佟歌每晚会打电话给我。他会和我说一说他们的行踪,那边的天气如何,风景怎样,我总错觉他是去出差,或是去休假了。有几次我都很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话到嘴边,才发现自己又在做梦,我的佟歌,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我们通话的时间通常不长,佟歌会在最后叮嘱我多加衣,说明天柏棉又降温了。
挂掉电话以后,我多半会在阳台上喝一罐啤酒或是抽几支烟,我发现这样的发泄远比哭一场舒服得多。这个世界,男人总是比女人活得容易一些,他们的排解方式总是很见疗效。

在柏棉夜晚的冷风里吐着烟圈,我开始有些认不清自己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堕落了,要变成一个坏女人了,那就堕落吧,我的男人都要不久于人世了,谁还会在意我是个怎样的女人呢。

日子突然变得无比的漫长和难耐。一周的时间里,俞达晟打过两次电话给我,每一次都是坏消息。北京之行几乎失败了,时间不容耽搁,他们已经决定启程去上海了。
我没有问他佟歌的情况,时间不容耽搁,无非是佟歌的病情加重的意思,俞达晟不与我说回麦锡的事情,大抵是情形还没到想象的那么差,便是还有时间可以等。
每每挂断电话,我都这样侥幸的骗自己。

陆铭一来过几次电话,都被我挂掉了。后来想想与他,似乎也无话可说,便将他拉黑了。

隔了几天,徐梦蕊打来电话,本以为她会一早打来电话质问我,但想想她早已经不是当年军训时那个冲动的小姑娘了,我也不是曾经那个可以值得他嫉妒的女生了,我糟粕的人生对她而言,怕是早已没什么可以竞争的了,于是我安然的接起了电话。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她说:“俞乐,我在妇科的门诊手术室外,你可以过来陪我一下吗?”
她的声音似乎还有一些颤抖,完全不像是平时的她,隔着电话,我都能感受到她的不安。
我问她:“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吗?”
像是隔了很久,她说:“我怀了陆铭一的孩子。”
我先是震惊,陆铭一才刚信誓旦旦的同我表过心意,竟然就让徐梦蕊怀孕了,我不禁在心里叹息,左右不过是男人呵,随即想到徐梦蕊说自己在妇科门诊,难道是准备做人流手术吗?我又是一阵惊恐,马上跑出办公室,边跑边对徐梦蕊说:“你先别急,你等着我。”
电梯迟迟不肯上来,我便冲到了楼梯间,一路跑着到了妇科门诊。

徐梦蕊坐在角落里,双脚踏着椅子的边沿,抱着腿,她的头半低着,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我停下来,让自己的喘息声不那么强烈,然后朝她走过去,站在她的面前,遮住了洒向她的夕阳。
她抬起头看我,然后她低声叫我的名字:“俞乐”,便不再多言。
我在她的身边坐下,彼此沉默了一会儿,我问她:“他知道吗?”
“他知不知道重要吗?”徐梦蕊声音凄凉:“他都不要我了。”停了许久,她转过头看我:“因为你,他不要我了。”
她的眼神,我说不清楚,不是凌厉,不是怨恨,更不是妒忌,我看着她的眼睛,竟一时语塞。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与她,我本无意伤害任何人,也自认为不会伤害任何人,但终有人因我而伤痕累累。我的心底里掠过一丝痛楚,不是愧疚,竟是悲伤。
我问她,到这里了,可是想好了。
徐梦蕊没有回答我,她手里紧紧的捏着就诊号码纸和病历本,我想她大抵是想清楚了,叫我过来,或许只是害怕吧。
然后我听见她说,她说俞乐,我没得选,除了这样,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原谅我,我也不想这样。
我转头看她,没有很明白她的意思,她低下眼帘并不看我,低声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要我陪你吗?”我问她,她仓促的说不用,把病历本塞在我的手里,便转身急促的走开。她留给我的背影是环抱着肩膀,降至甚至颤抖的模样。以后的须臾光年里,每每回忆起大学,有关她的印记,就是这个背影。
那是我对她的最后一面,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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