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中短篇小说

胭脂泪

2020-04-14  本文已影响0人  書颜
原创:書颜   公众号:書颜槿城

那人,姓沉,中原沉江人氏,师承八大门派之一的荒火教。

———题记。

一.春雨江南花满季,落落桃花伤别离!

当一个人执意要走的时候,不管怎么挽留,都是留不住的。慕无痕就是太清楚这个道理,所以,在沉西月说要走的时候,她的挽留是那么的漫不经心。

那次的送别,一共分成了两次。第一次是并不在意,第二次是粉饰太平。

而,到底有多少不舍,只有慕无痕自己心里最清楚。因为,有些人,在的时候不觉得有多重要,走了,才发现是那么的舍不得。何况,慕无痕从来都不曾觉得他不重要,她只是,习惯了隐藏,将所有的心思,都稳妥的藏了起来。

唯一的一次显山露水,是在他要走的前一晚,她的那句,不要走。

然后,本该是姹紫嫣红花纷飞的江南,进入了,烟雨绵绵无绝期的雨季。桃溪的十里桃林,禁不住春雨的哀怨,纷纷化作满地的残红。醉了路人的眼,疼了无痕的心。

慕无痕似是着了魔般,终日守在了江南的木渎。

其实,幕无双一直都想不明白。明明慕无痕最憎恶的颜色便是红色,为何她如此喜爱那件红罗。

一日,幕无双终于也来了木渎。

慕无痕正站在木渎镇村口的木阶梯上,安静地钓鱼。远处是翠翠青山,眼下是碧碧清波,她的倒影清楚地印在通透的水里,如此艳丽的颜色,居然,还是没能粉饰了她的难过。

在那伤神的片刻,幕无双猛的,就心疼了。

一步一步地靠了过来,幕无双走到了慕无痕的身旁。她说,

“胭脂,换身衣服吧。”

幕无双的那声“胭脂”,生生将慕无痕拉回了与那人初初相识的片刻。那时,晴光初好,绝望山庄的芙蕖开满了整片烟雨湖。他就是踏着那片绚丽的霞彩,闯入了慕无痕的眼眸。

彼时,他是绝望山庄庄主最看重的兄弟,她是绝望庄主最珍视的妹妹。

在那片芙蕖盛开的烟雨湖边,他说,

“在下沉西月,敢问姑娘芳名。”

她低眉浅笑,顿生了捉弄他的心思,笑声道,

“奴家复姓暮色,字无痕,名漪泪,小名胭脂。”

只见他顿了顿,许久才缓过神,道,

“胭脂。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好名字。”

回首前尘往事,顿时一股酸意涌上了慕无痕的鼻腔。那酸意来的太过汹涌,慕无痕的眸底立刻就氤氲起了一片茫茫的水雾。朦胧了眼前,无限美好的江南春色。

小心翼翼地藏好了眼底的泪。慕无痕收起了手中的鱼竿,转过头,笑着对幕无双道,

“近日我新酿了些桃花醉,滋味不错,可要到我家尝尝。”

幕无双愣了愣,还是,点了点头,答,

“好。”

慕无痕的家并不远,就在木渎镇上。从村口的牌坊进入,顺着那条青石小道一直往里边走,走到尽头,就是了。

开了门。慕无痕示意幕无双稍等片刻,便进入了酒窖取酒。

回来的时候,真的往幕无双眼前的碗里添了酒。幕无双望了眼眼前晶莹剔透的酒水,猛地就端了起来,一饮而尽。

慕无痕,突然就笑出了声来。

“你就不怕我下毒么?”

然后,幕无双也笑了。她说,

“你不会,不是么?”

只听得慕无痕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挑了挑幕无双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淡淡地开口,

“说吧,此次前来,是为何?”

“胭脂。”一声轻唤,幕无双幽幽地开了口,

“跟我回去吧,叔叔回来了。那个人,走了就走了,不是还有我们么。”

就知道。慕无痕轻轻地拨了拨额前漏下的发丝,又是一声低叹,

“你先回去吧,我想开了,自然就会回去的。”

“胭脂。”幕无双当然不满这样的结果,又轻唤了一声,

“莫非,你真要老死在这儿么,可你再怎么难过,他也看不到,听不到。他,他,他……”自知接下来的话语太过残忍,连连说了几个“他”字,幕无双到底是没将后面的话给说了出来。

倒是慕无痕自己接了口,

“他不要我了,对么。我知道的。”

“胭脂。”不知怎的,幕无双就落下了泪来。

“嗯。”慕无痕只道幕无双是一声低唤,颔了颔首,应了声,

“你回去吧。”

“胭脂,我去过桃溪了,那里的桃花都盛开了。很美。”似是没听到慕无痕的话般,幕无双自顾说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慕无痕,眸光闪了闪。最后,仍是只应了一声,

“嗯。”

“那我走了。”

后来,幕无双真的走了。

慕无痕自己一个人去了桃溪。桃溪,十里桃花,落英缤纷。此时,江南的烟雨还未停歇,娇艳的桃花,盛开在淅沥的雨里,渲染了一副柔弱,华丽又绝望的繁华。

慕无痕的泪,是在这时落了下来。

春雨江南花满季,落落桃花伤别离。可是,她跟那个人,连开始都没有,何来的别离。

二.人生若只如初见,相逢何必曾相识

三月的江南,那片凄婉的花雨太过让人伤情。

慕无痕终究还是离开了江南,去的地方是幽州的绿萝禁。绿萝禁,是云麓仙居碧落仙子的居所。慕无痕本就是云麓仙居的弟子,与碧落同出一门,幼时也曾随着碧落到绿萝禁玩耍。自然,对绿萝禁是熟悉的。

绿萝禁,还是当年的那个绿萝禁。

只是,早已不见了碧落仙子的芳踪。当年碧落跟月轩离的事情,慕无痕也是清楚的,说到底,不过情深缘浅,阴错阳差。

刻骨铭心的念念不忘,还是敌不过上天设下的那出,有缘无分。

对此,慕无痕是疼惜碧落的。

就如同,疼惜她自己一般。

上了绿萝禁。亭台阁楼依旧在,只是朱颜改。旧年那个安静幽雅的绿萝禁,多了几分萧条和凄涩。碧落不在了,秋思也不会留下来,而月轩离,更是不知所踪。

此时,偌大的绿萝禁就剩下了慕无痕一个人。

重游了番记忆里的亭台楼阁,慕无痕照着儿时的记忆,往后山的方向走去。慕无痕记得,那里有个很大很大的湖泊,小的时候,慕无痕每次来绿萝禁都会跑到离里边戏耍一番。那是,儿时最为天真无暇的快乐。

慕无痕的记忆没有出错,没有找多久,慕无痕便找到了那个湖。

想也不想,慕无痕纵身一跃,跳了下去。深山之上,池水本来就比别处冷下几分,何况此时又是阳春三月,这水更是冷的刺骨。只是,水再冷,又如何冷的过慕无痕的心。

几乎把整个人埋在了水里,慕无痕闭着眼。静静地感受着全身刺骨的严寒。

如不是,那道声音传来。

“啧啧,不得了。如此仙境,多了副尸体,可惜了。”是一道清凉的男音,淡淡的,无波无澜,还真是让人听不出他是何种心境。

这才让慕无痕探出头来。

“把身子转过去。”慕无痕冷冷地说。

却见那男子极是无赖地笑了笑,换了一副轻佻的语调,道,

“美人出浴,千古难遇。在下为何要错过这难得的美景。”

他道是慕无痕拿他没法,倒是没有料到,他话语未落,眼前突然遮挡了一片白茫茫的水帘。除却茫茫一片,还真是什么也瞧不见。待到水帘散去时,慕无痕早已一身干爽地站立于他的跟前。

“啧啧,果然是云麓仙居的弟子,对这水系术法还真操纵自如呢。”又是换回了那副清凉的调调,男子望了眼慕无痕,懒懒地道。

慕无痕也是扫了他一眼,眼光落在他背上的剑时,便猜出了他是弈剑听雨阁的弟子。冷冷地数落了他几句,

“弈剑听雨阁的弟子,何时变得如此下流。”

“哈哈哈!”男子却是笑了,

“得姑娘如此夸奖,在下深感荣幸呀!”

“无耻。”不想再与他纠缠,慕无痕冷冷地丢下两个字。转身正要走,没想,那男子已是挡在了跟前。然后,听得他道,

“传说中云麓仙居的慕无痕仙子,绝望山庄的二小姐暮色漪泪无痕,绝煞堂的胭脂姑娘情伤深受远走天涯。没想到,居然还是真的。如此佳人,沉西月舍得下,当真是有眼无珠了。”

“你到底是谁?”对于这么一个熟知自己每一个身份的人,慕无痕说不震撼,那是不可能的。但是,震撼过后,更多的,是防备。

然而,面对着慕无痕一脸阴狠的逼问,男子仍是没有丝毫的在意。依旧轻飘飘地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相逢何必曾相识。”

本来风牛马不相及的两句诗,被他胡乱地凑在了一起,竟然也没有显得突兀,倒是通顺了。只是,慕无痕并没有心思听他吟诗作对,瞬间召唤出了法杖,上了风心法,已有风刃环绕在了男子的周围。

并没有见男子有多余的动作,慕无痕只觉眼前掠过了一片清影。男子已是,走出了她风刃散的范围。

“啧啧。”男子,又笑了,似是不曾在意的漫不经心,

“差个少许,真要惨死在你的风刃之下了。”

“是么!”慕无痕撇嘴一笑,片刻间换了火心法,低声轻念咒语。天罚一出,四周立时烧成了一片火海。正当慕无痕要念一出水入梦之时,男子已足尖一点,从火海之中腾空而起,一跃翻到了慕无痕身侧。

一记掌风,劈面而下。慕无痕险险侧身躲过,竟是,不知怎得落入了男子的怀中。男子的手臂,正好,就环在了她的腰上。

慕无痕恼极而怒,一掌就朝着男子的门面挥了过去,在慕无痕的巴掌靠近男子面容半寸之时,她的手腕被男子握在了半空。稍稍用力,男子将慕无痕拉进了自己几分。慕无痕一时站立不稳,整个人磕在了男子的胸膛。

于是,男子又笑了,

“美人在怀!”

“你……,放肆!”

“别怒!”男子依旧笑着,放开了慕无痕,脸却猛地贴近了过去,

“我们,会再见面的。”话落,潇洒地踏出了慕无痕的视线。

愤愤地怒视着那道翩然而去的身影,慕无痕差点儿,生生咬碎了一口银牙。

三.曾经也曾姓暮色,如今相杀何太急!

绿萝禁的节气是没有四季的,白木林立,轻幔雕楼。清风拂过,浮动了碧绿的树梢,穿过屋檐的风铃,摇出了清脆的声响。叮铃铃,叮铃铃,似清晨林间画眉的初啼,又似晚间杜鹃的轻唤。

怎生,都是一副平静淡泊的美景。

慕无痕天生喜爱安静,于是,在绿萝禁呆的久了些。足足,三个月。离开时,春意已经走远,夏季用炎热笼罩了大荒的时空。

慕无痕策马奔腾于燕丘辽阔的草原上,心里的焦虑,比这夏日高挂的艳阳,还要热烈。只为,幕无双受伤了。

也许,没有人能够明白幕无双在慕无痕心里的地位。是师徒,是姐妹,还是知己?也许,不会有人记得,那年在丹朱闲逸居门口的初初相遇。

那时,幕无双还是魍魉门人,提着一把双刀,孤单地站立在闲逸居的门口。清浅的眸光,微凉了大荒本来的浮躁。不知怎的,慕无痕就将那小魍魉记入了眼中。

然而,那时候的慕无痕也不过一个半调子的法师。不会天罚,不会风七雷,连心法也只修习了五层。整日,只知道骑着那匹出师的时候掌门送的小白马,无所事事,冷眼观望着大荒的风起云涌,杀意翻腾。

平生第一次,慕无痕主动上前与别人交谈。她还记得,她问的是,

“你可是,想要清然手中的那把双刀。”

也还记得,幕无双涩涩的回答,

“嗯。只是,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进入这闲逸居。”

后来,自然是慕无痕带了幕无双闯过了闲逸居,顺利从清然手中讨得了双刀。再后来,幕无双舍了魍魉门,进了冰心堂。

前尘往事,总有剪不断的纠缠。只是,从此幕无双便成了慕无痕心底最为柔软的一块儿,无需时时提起,却是丝丝牵绊。

如今,幕无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让慕无痕如何不心急如焚。

赶着连夜的时光,踏入了中原。踏入了,她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踏入的西陵城。

西陵城内的绝煞堂,灯火通明,烛影蹁跹。五彩琉璃宫灯的荧光,渲染了无忧花的洁净,飘落了一地,缤纷的色彩。假山流水,小桥回廊,轻纱曼舞,妩媚了灯火的绚丽。这华灯初上的时刻,隔空的木地板,在慕无痕走过后,发出了笃定的声响。

清歌浅穿了一身哑白色的襦裙,宽厚的衣袖,袖口,裙摆与衣领处,皆用暗蓝色的水线绣了两片纷飞的凤羽。安然地半坐在堂前的榻上,右侧,有珠帘隔开的正是幕无双躺着的床榻。幕无双还没有转醒,清浅的罗帐,隐约盖住了她沉睡中的容颜。

似乎,早已料到慕无痕今夜会来,清歌浅已让人备好了茶。

慕无痕径直走入了屋内,走到了清歌浅的跟前,缓缓下了一礼。轻声道,

“叔叔,我回来了。”忘了说,清歌浅正是绝煞堂的堂主,一个身姿曼妙,百媚横生的女子,一个习惯着让慕无痕跟幕无双喊她叔叔的女子。

“嗯,回来便好。”轻轻应了一声,清歌浅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掂了掂裙脚,慢慢从榻上走了下来,走到了慕无痕的身侧。望了眼慕无痕清减了不少的秀颜,终是无语低叹了一声,转身,拨开了一侧的珠帘,走入了幕无双休养的内室,

“小妹身上的内伤,说轻不轻,但说重也不重,只是,她的手,怕是醒了也再也拿不了针了。”

“什么?”慕无痕本是随着清歌浅的脚步一齐进入内室的,在听清楚清歌浅后面那句话后,脚步生生,就停在了原地,

“可还有法子?”

“法子不是没有,只是,有些难。”清歌浅答。

“多难?”

“很难。”

其实,这世间哪有什么做不了的事儿,只是看你愿不愿意付出代价罢了。而清歌浅所谓的法子,便是进入夜之牡丹镇,将那朵受了千年日月精华滋养的血牡丹摘回来,作为药引,给幕无双续骨之用。不过,夜之牡丹镇,进去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传说,都成了牡丹镇内的冤魂。

慕无痕本就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何况是为了幕无双,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然,就在次日。慕无痕正准备前往牡丹镇的时候,已经有人将血牡丹给摘了回来。是花弄影,花氏一族的十二少。

在江湖的传闻中,花氏一族已经举族迁离了大荒,唯独这十二少留了下来,原因不祥。不过,慕无痕却是清楚的。

在见到花弄影的地方,是在幕无双的榻前。

他一身白衣,胸前与袖口的位置都染了血迹。不难看出,伤的不轻。他的目光柔和,一直流连在幕无双安静的睡颜上,没有半分才迟疑,没有半分的停滞,寸寸深情,仿佛让时光都在这一刻静止。

让向来冷情冷心的慕无痕,都不禁为之动容。脚步,在踏入门口的片刻就停了下来,不忍破坏这副唯美的画面。

倒是花弄影先开的口,他说,

“胭脂,你,可回来了?”

“嗯。”慕无痕点了点头,算是应答。

然后,周围又安静了下来。过来许久,花弄影似是轻叹了一声,半缕惆怅,半缕哀伤。缓缓地开口,

“若是,你想知道真相的话,便去梦忆之城走一趟吧!”

“好。”

四.平生生旧识,错爱枉相亲!

很多事情,不需要太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只要一个合适的借口。

比如,慕无痕借着采蝶轩的车队,进入了梦忆之城。

见到墨怜画的时候,是在歌舞升平的宴席上。墨怜画穿了一身琉璃色的百褶流仙裙,梳了一段梅花妆,小鸟依人地躺在画影的怀里。

风情万种的华彩,是慕无痕从来都不曾见过的颜色。

似乎是谁在慕无痕的心里放了一根针,扎的慕无痕隐隐的疼。却还是水袖斜抛,腰肢款摆,踏着平地而起的曲谱,跟着台上歌女的舞步,舞出绚丽的姿态。

音乐停下来的时候,台上的女子皆是散去,唯独慕无痕毅然独立于台上。

一薄红纱,遮挡了她的半边的容颜。

她的声音是清冷的,带着渐渐的沙哑。她说,

“画画,我能否问你一句话?”

瞬间,画影怀中的墨怜画立刻变了脸色。风情万种的脸,变得令人发指,愣愣地盯着慕无痕红纱褪去的容颜,除了震惊,便是愕然。

莫问,墨怜画是谁。他们只道,是梦忆之城城主画影的夫人。然,只有慕无痕最清楚,巴蜀绝望山庄庄主暮玄临曾用千金为聘,迎娶墨家大小姐,墨怜画。只不过,后来绝望山庄惨遭灭门,庄主与庄主夫人以及庄内三百余口全部惨死在那晚漫天的火光当中。

除了,被暮玄临拼死护下的慕无痕,幕无双。

慕无痕怎么也忘不了,暮玄临火光之下,坚毅的神情。他说,

胭脂,带小鬼走。

可是,到底何为假,又何为真。墨怜画没死的实情,又掩埋了怎样的真相。慕无痕甚至,不愿意去深究。

但到底,还是问出了口。

如果,没有看到莫清风跟墨涵絮夫妇,也许慕无痕就真的信了墨怜画的话。她脸上楚楚可怜的委屈,像极了绝处逢生的庆幸。是莫清风的夜郎,断了慕无痕心下所有的期盼。这世间有一种背叛,最让人心疼,便是,你处心积虑地去为一人开脱,到了最后才发现,你的自欺欺人是那么的可笑。

然后,慕无痕就真的死心了。莫清风,墨涵絮,还有龙一。原本都是绝望山庄的人,莫清风与庄主暮玄临更是八拜之交,而墨涵絮便是墨怜画的亲姐姐。当时,墨家两姐妹同时嫁入绝望山庄,婚礼的盛大,羡煞了多少待嫁的女子。

突然,慕无痕像是发了疯般的笑出了声来,眼中没有泪,也没有恨,只有严寒的冷意。她说,

“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哥哥吧,你嫁入绝望山庄,只是为了那千两黄金能帮助你们墨家摆脱灭亡的困境。而后,你遇到了画影,便一齐策划了那场灭门,那晚的杀手,其实,都是梦忆之城的人。”

到了此时此刻,墨怜画脸上佯装的委屈也早已退去。挂着得意的笑意,扭着腰肢,从画影的怀里走了下来。一步,一步走到了慕无痕的跟前,

“你猜的都没错。”

“那凉凉呢?”慕无痕淡淡地抬起了眼,依旧笑着,望向了墨怜画。

“她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正如同,此时的你。”墨怜画也同时顺着的慕无痕的眸光,望了过来。

几乎没有人看到慕无痕是何时出手的,只感觉一阵清风拂过,墨怜画的脸上已然出现了几道血痕。画影心里一紧,一个影杀冲了过来,却被慕无痕的风七雷死死地困在局中。似是欲与墨怜画夫妻两同归于尽般,慕无痕瞬间上了火心法,唱出了天罚,熊熊的烈火,正好废了墨怜画的一双玉手。

慕无痕正要使出水狂,莫清风一个梨花射了过来,断了慕无痕残缺的吟唱。有鲜血从慕无痕的口中涌出,她竟是乐了,

“莫清风,午夜梦回,你可对得起我的兄长。”

顿的,莫清风拿弓的手一停。被慕无痕一个水入梦,生生晕在了原地。

“清风。”墨涵絮见自家夫君受困,想也不想,沾着毒罂粟的银针就扔了出去。慕无痕硬生生地挨了下来,终于,整个人瘫了下去。

“胭脂,你是何苦呢?”说话的,是龙一。望着这个曾经许诺给自己一辈子幸福的男子,慕无痕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该庆幸。当初他夸张的求婚,长足了她作为女子的虚荣。曾经,也为对他的拒绝,怀了深深的亏欠。

而如今,什么都两清了。

他说,

“胭脂,对不住了。”

于是,慕无痕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她废了墨怜画一双手,丧了一条命,总算为幕无双出了口气。也算不得亏。

不过,有些时候,事情总在你最绝望的时候出现了转机。

只见一阵风沙走石,慕无痕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五.落月随风心寂寞,一朝夫妻一座城!

慕无痕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绝煞堂的厢房里。

清歌浅在为她把脉,幕无双也已经醒了。本该水灵灵的双眼,通红通红的,俨然就是哭过的痕迹。见到慕无痕醒来,翘着眉角,哑着声音道,

“胭脂,你是笨蛋么。”

慕无痕也是笑着,

“凉凉,看到你真好。”

“你们两个小鬼。”清歌浅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慕无痕一直都没有问,那晚到底是谁救了她,而清歌浅她们也一直都没有说。那晚,成了一个众所周知,却又说不出口的秘密,埋在了三人的心间。

直到,慕无痕养好了伤。

慕无痕性子清冷,但是有仇必报。何况,她身上背负的是绝望山庄的三百条血债。所以,她去了梦源城。

梦源城,大荒传说中的英雄之城。也是,耸立于雷泽北部,震撼大荒的霸主之城。

让慕无痕奇怪的是,她此番进入梦源城是相当的顺利。她甚至还没报出名号,城门的守卫已是开门让她进去,引路的婢女,一路带着她,通行无阻地到达了城主大人的跟前。

那位城主大人是背对着慕无痕的,因此,慕无痕瞧不真切他的面容。但还是盈盈拜下了身去,揖了一礼,

“慕无痕见过梦源城主。”慕无痕这才想起,她似乎,不曾知晓这梦源城主的名讳。

“无痕姑娘不必多礼,本主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这声音。

烬浮生转过身来的瞬间,慕无痕足足愣了半刻钟。居然,是他。绿萝禁遇到的那个登徒子。想也不想,慕无痕转身就走。

猛地就听到了烬浮生一声浅笑,

“怎么,绝望山庄的深仇大恨,不想报了么。别忘了,此时此刻,只有我可以帮你。”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慕无痕果然因他的话,回了头。

“这个嘛,不好说。”似是有些为难的扶了扶额首,烬浮生眼底早已浮起了狡黠的笑意,嘴角挂着的笑容,着实让人不齿。

“你想如何?”有些防备地,慕无痕横了烬浮生一眼。

“如果我说,一朝夫妻一座城,你可愿意?”

然后,慕无痕生生的愣住了。杵在了原地许久,才是反应了回来。又是想了许久,终是咬着牙点了点头,答,

“好。梦忆城灭,红罗帐时。”

也许,画影永远也想不明白,他辛辛苦苦建的城,竟是是毁在了一段空口的承诺当中。

烬浮生并没有耍弄慕无痕。他真的带了三千兵马,扫平了梦忆之城,城破那日,他亲手割下了画影的头颅,废了莫清风与龙一的一身武艺。至于墨怜画与墨涵絮两姐妹,也被散去武艺,充入了军妓营内。

不得不说,这样的处置,残忍到不近人情。却又是称了慕无痕的心。

时值三月,烬浮生真的带上彩礼前往绝煞堂提亲。

慕无痕接下了,婚期定在了六月的中旬。

这桩婚事,虽然没有人敢诅咒,但也没有人祝福。众人更多的,是疑惑。连站在慕无痕心尖上的幕无双也想不明白,慕无痕为何如此轻易地就接下了烬浮生的聘礼。

就在慕无痕婚礼的前夕,幕无双再也忍不住,冲进了慕无痕的房门,

“胭脂,你可知道那日,送你回来的人是谁。”

只见慕无痕浅浅一笑,很是淡定地答,

“是他对么。”其实,慕无痕又怎能不知道呢,除了那人,还有谁有能耐将她从千军万马中带出;除了那人,还有谁,会在她耳边说,小胭脂,你能不能不要让我如此提心吊胆。

“那你……”于是,幕无双彻底地不明白了。

接着,才听得慕无痕道,

“如若,我真让他放不下,那么他定然不会让我嫁给别人;况且,这本是我跟烬浮生之间的协议,一朝夫妻,一座城。城破,那我就该嫁。”

幕无双这才懂了,却也慌了。

“若他不来呢。”

“那我就赌了这一生。”

结果,慕无痕真的赌了自己的一生。

从慕无痕坐进花轿,到拜堂结束。沉西月一直都没有出现。慕无痕静静地坐在新房之内,凝望着高堂之上的红烛,眼底凝聚许久的泪,终于一滴一滴地砸了下来,滴到了手上,滴到了心里,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沉西月,胭脂本无泪,只为红颜碎。原来,我们之间的缘分如此的浅薄。”

终于,慕无痕在那一夜死了心,也断了情。

只是,没人看到,听风林内的高塔上,那具高大的身躯内凝结的伤怀。他正面所望向的方向,正是梦源城。

没有人知道,荒火教弟子,一日入教,终身为教;

没有人知道,荒火教弟子,若想离教,便要将毕生所学还与荒火教。他纵横江湖,仇家甚多,没了这身武艺,他连自己都护不了,又如何护她周全;

没有人知道,那年的初初相遇,他的人,他的心,他的情,全都遗落在了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子身上;

所以,他只能在她不知道远处,看着她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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