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听见的灵异之声】第二章 相遇即是必然
电车一个踉跄。
枫柚惊醒了过来。
原来是做梦。
这一觉过去，身边的人也换了几波。之前结束社团活动的棒球男们早早地下车了，一个金发的年轻人坐在了他们原来的位置上。
准确来说是一个金发闪到晃人眼的男人。
白色的球鞋，脚边是厚重的书包，身上穿着可能只有他穿才不会显得老气的polo衫。
从侧面看，浓密修长的睫毛，比东方人更加深刻的侧脸轮廓。
又是游客吧。
枫柚这么想着，金发男像是察觉一般转过脸对了他咧开嘴笑了一下，俊美的像是时尚杂志上的模特一样，随便一个定格就可以拍出优秀的照片。
最近得外国游客增多了呢。
枫柚面无表情地向对方点了点头。
两人简单地打了招呼之后，又各自转回头。
枫柚检查着手机上一个同学发来的催促下课之后来准备学院祭的信息。金发男则戴上了耳机开始听音乐。车厢里的人似乎拥挤了起来，这是下班高峰期的预兆。即使听不到杂音的人，依旧能感受到车厢里闷热的骚动。
对面的大叔，在这个时间就已经鼾声如雷了，他座位的前面，一大块地房都是空着的。
几个衣着亮丽的姑娘靠在门口的地方，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休息日要去哪里。
“如果客人们这次大方一点的话，过段时间我们就可以去夏威夷来。”
“只要赚够50万，不不不30万，就可以去了，还可以剩下钱买衣服。”
“对对对，还有鞋子，我要买好多好多的鞋子。“
原来是酒吧里的姐姐们，仰仗着年轻与美貌，尽情地散发着自己的存在感，仿佛只要漂亮，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原谅。
三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拉着吊环站在他的面前，讨论着公司里的八卦，说道开心的地方，三个人会一起放声大笑。完全没有工作时的拘束，甚至还有带有一些痞气，这个不论什么正式工作都要穿西装打领带的城市，很难发现，这个人和这个人除了长相之外还有什么区别。
这时，两位胸前挎着水壶，带着钓鱼时才会戴的遮阳帽的老奶奶拎着大包小包，挤进了枫柚的身边。
“东京塔真高啊，比老家的山更高。”
“是啊，彩子妈妈，又是高楼又是人，连个休息的地方都没有。”
“没办法啊，这就是京城，空气也不如家里新鲜，对了，明天一早要去浅草寺的，给我家田九郎祈福，那孩子在这样的城市里，也不知道会不会学些不该学的东西，要是能早点找到女朋友该有多好。”
“田九郎是个好孩子你就放心好了，他还嘱咐我们礼物回去，我给小忠泰买了城里的小飞机，隔壁的花川妈妈还让我帮忙带一些城里的化妆品回去，可真会麻烦人。”
“花川妈妈从城里嫁过来，肯定受不了乡下的寂寞，花川爸爸对她再好，她也是整天闷闷不乐的。”
“哎，这城里的人啊就和这地方一样，心花得不得了。”
“就是就是。”
枫柚听着这苍老而却充满活力的声音，不禁地笑了笑。
枫柚想起了自己的老家，以温泉闻名的海边小镇，如果站得高一点，甚至可以看到小镇的两端。
在这个城市里，站在新宿区的政府大楼瞭望台上，连整个新宿区都看不完。
这里真是热闹，热闹到有时候连那些灵魂的声音都会被掩盖掉，没错，就是他脑海里偶尔出现的声音，在此地死去之人的声音。
女人的声音，小孩的声音，老人的声音，动物的声音。不管枫柚听到了什么，那都不会是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生物所能够发出来的。
刚能听到的时候，枫柚还会觉得恐惧。时间久了，人就不得不顺从现实。枫柚自暴自弃的习惯了。
只是，活着的人其实比死去的人更有说不完的话。他能听见的那些灵魂，无非说的就是生前未达成的心愿，或者谁才是杀害它们的人。这些灵魂被束缚在原地，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相同的对话。有的时候枫柚在一旁匆匆走过，只能听到一些只言片语。
如果不是那种像是老旧电视机发出的滋滋声总是挑战着他的耐心，枫柚或许偶尔会想听听这些灵魂在说什么。或许在他不那么烦躁的时候可以帮帮他们。
所以他来到东京，这里更加吵闹，可以显得那些灵魂的声音是那么微不足道。
这是原因之一。
忽然，他发现有什么东西，变得和平常不太一样
枫柚斜着头，竖着耳朵，似乎试图听着什么。
他的余光看到金发男悠然地听着音乐，脸上轻泛着微笑，夕阳散落在他的脸上，就好像那是出自名匠之手的石像。
那一瞬间，枫柚的脑子空空如也，像是置身于黑暗中的空房间一样。
意识像是被从体内剥离，整个人瘫坐着。
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的大脑在一瞬间失去了什么。
巨大的静谧在那一刻笼罩着他。
听不见了么.....
他感觉到自己什么也听不见了，
被称为静谧的噪音令他无法思考。、
他试图发出声音，可是身体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摁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喉咙如同被扼住一般发不出声音。
枫柚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汗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的身体里渗出。
【那个人......】
诶？
他的脑海里再次响起了声音。
死去之人的声音。
【那个人......】
谁？她在说谁？
【你终于能听清了。】
听清什么？
那台电视机像是被修好了一般，不只是声音，连灵魂的叹息声，似乎都是那么的真实。
听......清了。前所未有的清晰，那些滋滋的杂音消失了。
门叶枫柚吓了一跳，这种安静竟令人如此舒适和自由。
常年被杂音困扰的枫柚，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安静令他头晕目眩，枫柚试图保持清醒，只是身体像是不听使唤一样不可阻挡地下陷着。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让你听到。】
【从你出生的时候，就一直跟你说话。】
【你终于听到了】
【你终于听到了】
枫柚想起来了，这居然是他从柏青哥店出来后，回应了他的问题的那个小女孩的声音。
你是谁......枫柚在眩晕中问道。
【居然不知道我的存在么，真令人难过】
对不起。
【好难过啊】
对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被声音影响，枫柚感觉到了一阵巨大的悲伤。
他的身体还在下落，一直的下落。
那个声音也跟着他一起，渐渐地消失在黑暗中。
枫柚感受到了恐惧和无力，他微弱的意识，不断在提醒他，恐怕要陷入地心之中才会停止。
直到枫柚的胳膊被狠狠地戳了两次啊，一个人将他从幻觉中拉了出来。
金发男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电车卡，枫柚的胳膊上传来一丝丝的疼痛，想必金发男刚刚就是用电车卡戳的他。
“我猜你好像坐过站了”
金发男闪着一口的大白牙。
枫柚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随手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电车似乎停了下来，在他身边的人早就离开了座位准备顺着人群下车离开。
枫柚揉着胳膊，心里嘀咕着。他抬起了头瞟了一眼车门上的报站牌。
还真是坐过站了。
“不好意思，谢谢。”
枫柚赶忙站起来，，距离门口最近的一个大叔也已经走出去了，车门发出了即将关门的提示声。
糟了。
枫柚赶忙抓起自己的包，撞开了挡在他面前的金发男，他那瘦弱的身板和对方紧实的肌肉碰撞在一起，震的枫柚胸口都开始疼了起来。
“诶诶诶！”
顾不上金发男诧异的呼声，终于在车门关上的最后一秒，枫柚一个箭步冲到了站台上。
呼～
原来了车厢内的空调，夏日的灼热再一次包裹着他。
看着挤得满满登登的人，枫柚只得顺着高峰期的人流试图靠近另一边的回程站台上。顾不上被汗水浸透的上衣，他现在只想快点赶回学校去。
此时，他也注意到另一件事。
杂音真的消失了。行人们拥堵的声音充斥着他的耳膜。
“东京真的好多人啊。”
这时一个爽朗熟悉的声音从他后脑勺方向传了过来。
枫柚的心里咯噔一下。
如果不是他脑海中的鬼魂变成实体了，就是金发男跟着他一起下来了。
枫柚希望是第一种，这样他就可以揪着成型的鬼的衣领子，将其暴揍一顿。
接着一个背包重重地顶在后背上，在拥挤的人流中把他推入了原本遥不可及的车门里。
金发男个子很高，一伸手撑着车门，修长健壮的身体就这么挡在枫柚的后面，两个人再一次挤上了同一辆车。
车门瞬间闭合，人类身上发酵的味道和发酵的情绪再次被锁在这个狭小的车厢里。
【妈妈为什么还不来】
【今天就算结束生命，那个人也不会再想起我了吧。】
灵魂的声音和人类的声音混在了一起，显得有些冷漠和绝望。
这个声音还是能听见啊......
虽然没有杂音再来袭击他脆弱的神经，但自己的能力没有完全消失这件事还是令他有些失望。枫柚无力地站在原地，试图让拥挤的车厢来支撑自己无力的身体。
枫柚身边的大叔不耐烦地撑着胳膊，试图制造出他与枫柚的距离，被汗水浸湿的衬衫蹭着他的胳膊。
枫柚没有办法只得站到金发男的一边去。
不过，这个家伙怎么知道自己坐过站了。
说起来，这个外国人的日语，未免讲的也太好了。
不管怎么说，被金发男帮了一把之后，总要谢谢他才对。
“那个，不好意思，刚刚谢谢你了。”
枫柚在金发男的脸转向自己的时候迅速说道。
“诶？哦哦小意思，不用那么客气，大家都是一所学校的嘛。”
金发男又开始咧嘴笑了起来，看上去就是那种对谁都很热情的人。
“诶？同一所学校？”
“你是利岛大学的学生对吧。”
金发男指了指他胸口的挂牌。是利岛大学会议大厅的入场证，是之后进去准备学院祭用的，枫柚顺手带上去之后就一直没有拿下来。
所以他才知道的啊……
“你……是日本人？”
枫柚看着这幅正统的欧美脸，有些难以置信。
“我从伦敦来，昨天刚到东京，英国人哦。”
“哦。”
“我是神学学部的二年级生，你呢。”
“神学学部……二年级………”
利岛大学是一所教会学校，所以会有很多与神学和宗教有关的专业。
诶？这个人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可是一年级的时候，没这个人啊。
“诶诶诶？！！你是我的同班同学么！！太好了，我今天第一天来上课，还担心要怎么跟大家说上话。”
你这个样子根本不用担心吧。枫柚心里想。
“前一年我还在英国，所以没有办法来报道。哦，对了，我叫山本礼音，你呢？”
礼音一边说着一边向枫柚伸出手。
“门叶枫柚。”枫柚对他点点头，并没有打算跟他握手。礼音也没有在意，他就像一个职业偶像一样，脸上随时挂着笑容，与一脸阴沉的枫柚格格不入。
“话说，门叶君你好像很容易走神呢，刚刚在电车上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眼睛直直得一直在发呆，没休息好么。”礼音关切地问道。
“嗯，昨晚没怎么睡。”枫柚也不想多做辩解，他的思绪还沉浸在刚刚发生的事情中，那个小女孩是谁？他不记得自己有死去的朋友。
“那作为谢礼，今晚的学院祭准备工作我可以帮门叶君分摊一下。”
“谢我什么……”
“门叶君等一下总要带着我去学校吧，不然我只能看着地图去了，东京的地铁站真是绕得人晕头转向。”
“嗯。”枫柚继续想着自己的事情，随口就答应了。
话说，刚刚他是看到了山本，才会产生幻觉的么。
他偷偷地看了一眼山本那张总是愉悦的脸，那一脸正气的样子似乎根本不可能跟怪力乱神扯上任何关系。
那是那个小女孩么。
总之，找时间给老家的母亲打个电话问一下比较好吧。
“话说，门叶君，你相信鬼神和妖怪的存在么。”
比他个子高很多的山本，在他头顶上，忽然发问道。
“什么.......”
“神啊，鬼啊，雪女，九尾狐，大天狗，贞子什么的。”
山本低下头，一脸神秘地跟他说到。
“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有。”枫柚小声地说道。
“我相信哦，”山本的脸上，挂出了招牌式的皮笑肉不笑，“而且我相信，门叶君是有能力和它们交流的人。”
“诶？”枫柚再一次感觉到毛骨悚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