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妈妈，想说爱您不容易
日出又日落深处再深处/一张小方桌有一荤一素/一个身影从容地忙忙碌碌/一双手让这时光有了温度……
太年轻的人他总是不满足/固执地不愿停下远行的脚步/望着高高的天走了长长的路/忘了回头看她有没有哭
不久前在简书上有个征文活动，题目是《妈妈，很美……》，想动笔写，却无从下手，屡次尝试无果，不得已放弃。临近母亲节，却突然有了想跟她倾诉的心情。
母爱，之于我有颇多沉重的东西，有依恋，有疼惜，有亏欠，单纯一个美字，无法表达我内心的复杂感情。
妈妈学历不高，只读完小学五年级，但汉字却懂得不少，东西一学就会。我没有上过幼儿园，汉字就是妈妈拿着隔壁哥哥的一年级教科书，一字一字教会的。
听说她小时候学习成绩特别好，只因在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大，看着父母辛劳，想为父母分担。于是哭着抱着喜爱的课本，一个人跑去学校退学，才开始了她绣花女的前半生。
未嫁给爸爸之前，追妈妈的同龄男子不少，但妈妈却一心忙着手头上的活儿。外公家的菜园，经常有人去帮忙翻地浇水，农忙时节田里的稻谷总有人抢着去收割，家里水缸里的水，也总是满得快要溢出来，怎么用都用不完。
但妈妈只看了爸爸一眼，就义无反顾地跟着这个衣裤打满补丁的穷小伙远走他乡了。
妈妈总会跟我们说起她生我和妹妹，爸爸都不在这件事，语气中充满了遗憾。她生我时，爸爸正在外面干活赚钱，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出生了。等她再次临盆，妹妹快出生的时候，爸爸又忙着去接我外婆，回来的路上，妈妈已经生下我的妹妹了。
因此，每当妈妈一个人忙着做家务带孩子，而爸爸却总不在身边时，每当她身体抱恙，而爸爸不懂得端茶送水时，她就会觉得是因为爸爸没有体会她生产的艰难，所以才不懂得疼惜她的。
嫁给爸爸之前，妈妈从来没有干过农活，却在嫁给爸爸之后，过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家生活。
妈妈很喜欢摆弄菜园里的菜，白菜、花菜、空心菜、萝卜、包菜、春菜……只有想不到的菜名，没有她搞不定的蔬菜。她还照看着好几棵龙眼和荔枝树，近几年我们不在家，她甚至开始种起了火龙果，门口的花坛里也种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
在妈妈的眼里，我和妹妹就是她的全部，那一方菜园就是她的世界。小时候每次暑假我都会跟在妈妈身边，跟着她早起下地，拔草拔菜卖菜，那时候也没有觉得累，因为心里大半是为了玩而不是为了帮忙。
妈妈很爱农家生活，小时候有一次看我正在画画，她在我旁边也拿起了画笔，不一会儿就画了一幅农妇摘苹果的农家乐图。
画面惟妙惟肖，唯一的缺点是农妇的手画得很糟，我和妹妹看着那弯钩似的手笑得前俯后仰，妈妈也笑得直擦眼泪。那幅农家图已经不见了，但那个快乐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那笑声仿佛还响在我的耳畔。
小时候家里穷，每年过年，妈妈却总是能变着法子给我和妹妹买新衣服。
有一年过年妈妈给我买了一套很贵的衣服，因为我马上要上初一了。她怕妹妹觉得不公平，又给妹妹买了很多件衣服，但妹妹依然很委屈地抹着泪花说“我买那么多件也没有姐姐一件贵”。妈妈急得不知所措，一直抱歉地解释着“姐姐长大了所以衣服比较贵”。
她就是这样一个似乎充满魔力的妈妈，但她自己却不知道多少年了，还在穿着结婚时带来的那几套旧衣服。
小时候，家务活除了洗衣服和煮饭，其他都是妈妈一个人完成的。煮饭是爸爸要求我们帮忙做的，洗衣服是我的爱好。那时我总约着几个小女孩，探险似的天还黑着就跑去不远处的小溪边洗衣服，也不知道有没有洗干净衣服，倒总是被上游的小伙伴飘过来的衣服吓得哇哇叫。妈妈笑着也总没有责备我。
长大后，我和妹妹都出了远门，上学读书去了，毕业后也没有回老家工作。外面生活的不易，时常让我们忍不住想起家里的妈妈，那个十几年如一日，每天五六点起床，为我们准备丰盛早餐的妈妈。
小时候总以为全世界的妈妈都一样，全世界的早餐都相同。水煮蛋、青菜、腌肉、花生米、豆浆、油条……只有想不到的小菜，没有妈妈不会做的早餐。每次吃饭，妈妈总想一个人占着一盘小咸菜或者是上一顿、上上顿吃剩的食物，后来我经常跟她抢着吃，而且有时候我和妹妹会联合把它倒掉，她不得已才跟着我们一起吃她新做的饭菜。
工作后每次回家，妈妈总想帮我们做掉所有的事情，总觉得我们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怕我们累着似的，我想洗个碗都要争分夺秒，和她赛跑。她一面想要帮我们做所有的事情，一方面总是唠叨着希望以后我们的婆婆不要找她抱怨我们都不做家务。
妈妈特别心软，也很孝顺，无论对她的父母还是公婆。以前爷爷奶奶还在世时，每次有一样好吃的出锅，她就一定要先拿个小锅装着，让我两手拿好送去爷爷奶奶家。
爷爷还没有很老的时候，常年在村口帮人家看砖窑。妈妈就让我去陪着奶奶一起睡，因此我和奶奶特别亲。奶奶突然去世那会儿，我特别伤心，看着大人们把奶奶的东西全都打包带走，准备烧掉，我哭得不行，不愿意一点奶奶的踪迹都寻不到。后来是妈妈偷偷留着奶奶的一条手帕，把她塞给我并叫我藏好，我才止住了哭闹。
过了两年多，爷爷也去世了。直到现在，好多年过去了，妈妈还留着爷爷给她的一个青石捣药臼，她总是对我们说要小心点用，那是爷爷留下的仅有的纪念。
妈妈很有佛心，见佛就拜。外公还在世的时候，每过一段时间，她就要去看望一下他和外婆，自行车后面塞满了她节日里求神拜佛的贡品，和自己种植的新鲜蔬菜瓜果。
后来外公去世了，她就三天两头给外婆打电话，老怕她一个人孤独寂寞，胡思乱想。妈妈心里总是想着别人，这几年不管我和妹妹买什么好东西寄回去，她总是第一时间想到身边的七大姑八大婆、邻居老人和小孩，送到最后轮到她自己，早已所剩无几了。
转眼间，已经两年多没有回家了。现在的妈妈，之于我是熟悉而遥远的、通过电话或w信语音传来的声音。我很少和妈妈视频，我很怕透过视频通话见到自己的妈妈，有种很深的“近乡情更怯”的复杂感情。一想着要看到她满脸的皱纹、思念的面容，心里总会止不住地难受。
妈妈是个典型的家庭主妇、农家妇女，是最近几年我远在国外，不得已才学会的w信语音和视频通话。对通讯工具一窍不通的她，为了学会语音和视频聊天这项技能，也是下了天大的决心和莫大的努力。
我在国外的这几年，她确实老了很多，也变得更加胆小，更加依赖和信任我，有什么事情也会第一时间告诉我。
以前总听说这样的故事：父母生病，没有告诉子女，最后让子女非常后悔遗憾。我就毫不忌讳地告诉她，不管生什么小病，都要告诉我，这样子我才不会担心，如果隐瞒一次被我知道了，我以后就会一直担心，也没办法好好工作了。
她就把“如果隐瞒一次我会一直担心”这句话放在心上，大小事情都对我毫不避讳，也总算让我减少了些许愧疚，多了一些安慰。
她也因此又学会了拍照片和发照片，每次她生病去看医生，就会遵照我的嘱咐，仔细把自己的病例和要吃的药拍给我看。为了不让我担心，她总是像一个特别认真的学生，一遍一遍地把它们拍得特别清晰才发给我看。
时差总是搞得她一头雾水，她总是在我傍晚的时候，发语音信息问我“你上班了没有”，在我下班回家的时候问我“吃午饭了没有”，有段时间我甚至很担忧她是不是要得老年痴呆症。后来一想，是我让她迷惑和为难了，她只是想念她一生仅有的两个子女罢了。
也是在国外的这段时间，妈妈学会了倾诉、表达和分享。她偶尔会拍一些她种的菜，或者在她种的果树结果、鲜花盛开的时候跟我分享丰收的喜悦。
遥远的距离拉近了我和她心灵的距离，我对她也有了更深的了解，比如我发现她做事情特别有条理，很庆幸自己也遗传了她的这个优点。
曾听过一句俗语：“人的眼睛总是向下看，很难向上看”。大意是大多数人总是忙于照看年幼的孩子，却没有时间去侍奉年迈的父母、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这一生，我们对父母的爱，总是亏欠的。
我从妈妈那里学会了如何去爱别人，如何像她爱我一样去爱一只猫，却还没有给过她这个年龄该有的天伦之乐。
她总担心着我为什么还不结婚，我多害怕婚姻的生活会占据我太多时间，让我真的没有办法哪怕一次，好好地全心全意地去陪着她，看美丽的风景，吃丰盛的美食，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今生，我注定是您日夜牵挂的女儿；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会日夜牵挂您的。祝您健康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