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梦里花落（3）

下山走小路最近，他很害怕走小路，但他最终选择了小路。

他麻木地沿着石阶而下，月亮挂在高空，清亮地照出松树和他的影子。他盲目地搜寻着方迪遇害的地方，终于见到一处草丛，借着月光，他看见了草叶上已经干涸的血迹，眩晕，眩晕，他似乎看到方迪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那是怎样可怖的眼神啊！他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哭声惊动了树上的鸟雀，它们躲进巢里向外探着小脑袋，看着这个伤心的年轻人，也跟着叽啾，是一种哀鸣。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名扶着小路两边的横栏，踉踉跄跄地下了山，胸口像有巨石压着，憋闷得难受，泪还在无声地流着。

回到客栈，一头扎在床上，再也起不来。脑子里先还是昏昏沉沉的，一忽是方迪无助的眼神，一忽又是那个混蛋可耻而狰狞的嘴脸，后来竟一切都模糊了。

突然，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得了，仿佛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他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岩石很平整，从未见过有如此平整且大的岩石。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样子很怪，肌肤的每一个毛孔奇痒无比，那里面向外生长着黑灰色的毛，毛发尖而锐利，像一枚枚钢的针。他正奇怪着，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并不是原来的手脚了，手掌脚掌变小，指甲变长，锐而利。他已站立不稳，便弯下腰，将两手着地，才恢复了平衡，竟感觉这站姿很挺拔，本能地抖了抖脖子上钢针似的毛，长叫了一声，叫声划破高空，传出去很远，是凄厉的呼啸，他俨然是一匹孤独的草原狼了。

前方沉睡在黑夜里的城市，是那样的死寂。“他”忽然蹿了下去，跑进城市里。城市没有路灯，只有夜的星。“他”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午夜鲜活的空气，让“他”倍感神清气爽。望着远近高低起伏的建筑，知道那里面住着一种叫做人的动物。“他”还知道这个物种分为男人和女人，“他”更知道这些高低起伏的建筑里的男人和女人差不多每个晚上都要交配。“他”听过女人兴奋时的叫床声，便想如果把这个城市所有女人的叫床声汇聚在一起，会是怎样的震撼呢！想到这里，“他”不禁兴奋起来。“他”就是在这个时候，闯进每家每户的。“他”是破门而入的，里面的人还都在沉睡。“他”看见男人和女人躺在一张床上，却分别盖着被子。“他”用牙齿把女人身上的被子掀掉，女人并不醒来，还在酣睡。女人是赤裸着身体的，这让“他”兴奋异常。直到“他”剧烈地运动起来，女人仍不睁开眼，只是嘴里不停地哼哼唧唧。“他”看了一眼躺在女人旁边一直沉睡不醒的男人，仿佛一头猪。“他”觉得是个胜利者，便开始看不起人类，想改造人类。

这个晚上，“他”差不多钻进了全城每一个女人的被窝，和每一个女人交配。“他”的思想里，“他”已经征服了这个城市，已经彻底改造了这座城市。就在“他”钻出最后一个女人的被窝时，“他”已没了一丝力气，“轰”地倒在男人和女人中间，仿佛一条很温顺的家养的宠物狗。

不知道时间，或许是很深的夜，莫名只感觉口干舌燥，终于从梦魇中醒来，回忆着刚才的梦境，竟不知所以，于是剧烈头痛，继而，愈痛愈烈，仿佛要炸开了。他急忙翻出去痛片，倒了水吃下去，方稍稍安定了些，拉了窗帘望望外面，天色已然放亮，街上偶有行人的咳嗽声和犬的吠声。

没过多久，头痛又发作起来，他又翻出两片药，壶里却没了水。他提了水壶出来找老板要水，老板刚刚起来，伸着懒腰，看了他一眼，眼神永远是那样诡诈：

“怎么啦，兄弟？这么憔悴！”

“头疼得厉害，老毛病了。”莫名没有力气多说话。

“你试试这个！”老板说完从抽屉里摸出一支烟来。

“我不会吸烟啊。”

“不会可以学嘛，好用哩，不信你试试。”老板说得很诚恳，烟已经递到了莫名面前。

莫名接过来，叼在嘴上，“啪”的一声，老板点着了打火机凑过来。

他试着吸了一口，立刻呛得咳嗽起来，眼泪也流出来了。老板过来拍着他的后背，讲解着吐纳之法，他照着再吸了一口，果然好了许多。又再吸两口，感觉神经松弛下来，仿佛那烟雾在体内缠绕着每一个神经细胞，是在疗伤。头痛已不是那样剧烈，倒奇怪这东西果然妙，谢过了老板，回了屋，倚在床上，慢慢地去享受了。

吸进来，吐出去，都很得法，已是吸下去大半截了，不再呛，头痛也明显减轻了，不禁赞叹这东西比那药片神奇。整支烟吸完的时候，头已完全不痛了，不仅不痛，反而清爽许多。浑身的每一个部位，每一处关节，无不舒坦受用。怪不得那么多人吸烟，原来有这许多好处。看来以后不必再吃去痛片了，有这东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