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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逃逸与情节刺激 ——浅析希区柯克《精神病患者》

2016-05-15  本文已影响151人  郭海粟

“不存在精神病,疯狂只是一种社会异化。(热拉尔·奥夫)”

——帕特里克·勒穆瓦纳《伫立在疯狂里——一个精神科医生的手记》【1】

悬念大师希区柯克的代表作《精神病患者》曾被誉为好莱坞第一部现代意义上的美国影片,同时就精神病患者杀人制造悖于常人的感官刺激而言,对后来好莱坞类似的影片具有一定的开创意义。一方面,精神病患者成为犯罪的噱头,带着对精神病人这一社会真实群体的不尊重,人格分裂沦为大悬念揭开的那一刻的故事底牌,从而种种禁忌、惊险、刺激的情节得到了“合理”的解释;一方面,希区柯克对贝茨这一外表俊瘦、待人处事看似正常的变态杀人狂的性格塑造和遭遇设置又让观众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道德陷阱般的认同里。

一、以精神分裂者的惊险行为来满足观众潜藏的犯罪狂欢刺激欲

整部影片的悬念谜底像一个段子式的脑筋急转弯:为什么死了的贝茨妈妈还会杀人,因为贝茨是人格分裂。而在贝茨母亲被做成人体标本藏在地下室的尸体被发现前,希区柯克尽可能地通过画面和声音误导观众——阁楼里有个神出鬼没并且随时会杀人的老太太。误导方式有漆黑雨夜阁楼里传来的老太太和儿子一前一后但从未重合过的对话声(贝茨与自己的分裂人格自问自答),玛丽昂所在浴室不透明帘子后拿刀的老太模糊身影(贝茨进入母亲人格带着头套举刀子),和母亲话语争执后、贝茨准备抱着母亲下楼梯去地下室的全俯拍镜头(该镜头下看不清贝茨抱着的是不是标本干尸),而在谜底揭开前老太太从未露过的正脸,也增添了发生凶案的汽车旅馆的神秘、惊悚和阴森感。而对贝茨这一人物形象出场时看起来俊瘦、待人有礼、实际是变态杀人狂的身份定位和房间里作为标本的动物尸体的摆放设置对后来好莱坞汉尼拔系列电影中汉尼拔这一人物形象的刻画起到了一定的借鉴作用。

希区柯克曾经说过:“你必须牢记,对我来说,拍摄《惊魂记》是一件快乐的事情,这是一部娱乐电影。你瞧,观众看片的过程就像去游乐场的鬼屋玩了一趟。”【2】从玛丽昂试图天真地拿着四万美元逃离去凤凰城寻求与山姆的幻想中的桃花源开始,一路充满了不安感。玛丽昂开车的途中,老板与客户势必追回欠款和客户说要用玛丽昂那一身细皮肉偿还的对话声、渐渐紧张的背景乐、墨镜警察的追逐、雨夜里诡异阴森的阁楼,让原本放心坐在幕布前安然无恙的观众与无措的玛丽昂一同踏上了出逃的惊悚之旅,间离掉了安全的观影处,如同踏进了鬼屋。而此前商人对玛丽昂的炫富与挑逗,男友山姆缺钱的无力诉说,淡化了玛丽昂偷钱逃走的罪恶性,过渡式地增加了观众对玛丽昂形象的认同感,开始为玛丽昂担忧和着想。于是换衣时的被偷窥、洗澡时帘子外突然出现的持刀人影、惨烈的凶杀在某种程度上都像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在过山车般的一惊一乍中,于刺激里产生不同于庸碌生活的快感,压力也得到宣泄与释放 。

伴随着惊险与刺激,在可控范围内的好莱坞色情镜头的添加又挑逗着观众的视线,偷窥镜头下玛丽昂换衣服只着内衣的身体,浴室杀人戏中裸露的女性肢体片段、抓向镜头的手、死不瞑目的美丽脸庞和眼睛特写与鲜血的诡异结合,既诱惑又控制着观众,含蓄地满足了观众的禁忌欲。

如游戏心重的希区柯克辨不清是否正经的话语,他手下片子的商业娱乐性确实是到位的,极大地满足了观众的感官和好奇需求以及观影过程中全场伴随着的不安的刺激感。但是对于精神病人这一真实的社会群体来说,未免有些不公平。精神分裂在片中成了一个最终真相大白情节反转的噱头,精神病人在片中成了一个极其扭曲且危害他人的形象,并由此完成正常人所无法做到的新奇情节(通过人格分裂变化声音对话、杀人扮演不同身份而不自知),而真实的精神病人的内心世界和所需要的社会关怀被影片完全屏蔽掉了,没人知道他们这一群体的孤独、善良和渴望被社会尊重和接纳的一面。

二、精神逃逸的永恒困境·逃无可逃

世界有张网,就算笼子里的鸟飞出了笼子,也飞不出这张网。逃离是人生的永恒困境。贝茨不能接受母亲的忽视与背叛、选择杀掉母亲和母亲的情人是不能面对现实阴影的变态逃离,不能接受杀掉母亲的事实臆想出一种母亲人格是一种自我安慰式逃离;玛丽昂选择偷四万美元奔向男友所在地去寻找一块个人的净土是对生活条件不切实际的逃离,而观众选择走进电影院通过商业娱乐惊悚片寻求刺激是对社会压力的释放与逃离。贝茨对玛丽昂说:“我们都被自己的牢笼囚禁着,我们猛抓猛挠,但只能划过空气或彼此伤害,尽管如此,我们连一寸地都挪动不了。”人们从未能逃离任何事,我们都在彼此的圈里,在二人半神经半哲理式的对话中揭露了悲观的根本动机,逃离。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标本尸体最终被发现,真相大白,贝茨和他的母亲人格被带到警察局,看似符合传统模式的善恶有报的结局给人一种深层次的不安感。

黑色电影意味下的玛丽昂像一只天真与邪恶同体的小羔羊,她逃离的动机是改变和男友在一起的生活,于是踏上偷钱逃走的不安之旅,尤物角色的定位设置让她最终成为浴室里的鲜血献祭者。逃离到电影院的观众在如同鬼屋般的刺激中释放压力获得快感,走出电影回归现实,依然无法摆脱现实的平庸和惨淡。

三、角色认同的不安感·人人都是精神病

弗洛伊德在其《精神分析引论》里曾说过:“我们都不免有精神病,因为症候形成所需要的条件,都是常态人所共有的。”【3】借贝茨之口言明的“人们未能逃离任何事情,我们都在各自的圈子里。”倒像极了疲于奔命的环境下清醒的人们的所思所想,六十年代的美国政治经济遭遇动荡,社会人的痛苦和不安通过电影形象得到暗示。外表俊瘦的贝茨杀母的动机是无法面对和忍受母亲和母亲情人的行为,与观众走进电影院不想面对社会压力有着微妙的一致性。希区柯克的电影很容易引诱观众进入共罪感的陷阱,贝茨潜意识里想要逃离法律制裁和母亲干尸被发现的现实于是将自己完全变成母亲人格,而母亲人格因想洗脱杀死玛丽昂的罪名又将罪责全部推倒了儿子人格身上,最后为了表示自我催眠式的善良在无人处连一只苍蝇都不打。贝茨从一个人格逃离到另一个人格,而新的人格又因想逃避将罪名推到旧的人格身上。

无论是借精神病患者的身份定位来完成的情节刺激还是正常人与精神病患者共同作为人这一物种来说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的人生困境。精神上的逃避隐藏在人物无意识的行为下,成为最隐蔽的动机。而逃离,不单单是精神病患者的症状,已变成了整个社会异化后的黑色幽默。

文献资料具体字句引用:

【1】“不存在精神病,疯狂只是一种社会异化。(热拉尔·奥夫)”

出自帕特里克·勒穆瓦纳《伫立在疯狂里——一个精神科医生的手记》,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3年,第55页

【2】“你必须牢记,对我来说,拍摄《惊魂记》是一件快乐的事情,这是一部娱乐电影。你瞧,观众看片的过程就像去游乐场的鬼屋玩了一趟。”

出自罗宾·伍德《重访希区柯克》,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年,第243页

【3】“我们都不免有精神病,因为症候形成所需要的条件,都是常态人所共有的。”

出自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商务印书馆,1984年,第28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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