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奶奶》
我想那会儿该是天儿最热的时候,午间的太阳最爱招摇。
对着电脑画图,门外一阵很凶的敲门声打断了我。
哦,一个老太太。
她拿着一堆绳子,白色塑料管迈进我屋,慌的很,怕我不让她进。
宁波老太太会说方言的,她情绪激动,好一会我才懂.
天热,我一开空调,机器里排出的水都渗入到她的墙壁里了,加上我的,楼上的四个空调排水管都是如此。
我想起,初夏时她来过一回,我当时没听懂,记得事后她去找房东了。
她的大拇指的关节处破了,皮掉了很深很大一块,她说是刚才在屋里弄管子破的。
“嗯。”我答到.
弯腰打开抽屉撕了一个创口贴给她贴上,说:
“知道了,东西给我吧,你告诉我怎么弄。”
我的语气是平静的,可没想到,我贴好伤口,她突然毫无预兆的红了眼,哭了。
我一下慌了,一个陌生的70多岁的老奶奶在我面前哭泣,无措,只是顺着她的背拍着,没敢说话。
走针还在一直转圈,约莫十几秒的样子,她止了哭,说:
“小姑娘,你这样我真的要哭了,真的要哭了。。。”
我望着她刚流过泪的红眼睛,一瞬间眼圈酸的厉害,也要落泪,强忍住了。
然后,她拒绝了我的帮助,佝偻着瘦弱的身子,踩着小板凳,晃晃悠悠的爬上了窗台。
在那用铁栏杆围起的小小空间里,她用了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加长了两个空调的排水管。
而后,我陪着她到旁边的房间,她再次爬上阳台,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将好几个小管子绑到了一个粗管道上。
我一直提出让我去弄,但她总不让,估计是怕我不会。
我只能在旁边一直看着,我望见,她的手背,在那粗糙的墙上来回摩擦着,很瘦,都是皮,颜色泛黄,带着零星的斑点。
她的姿势,在扭曲。
因为要抓管道摆出了数字7,其身为横,臂为竖。
中途时分,她经常因为蹲的久而眩晕,我看见她在脱力,我劝她下来休息一会再弄,但她说不用。
我知道,她想一次性搞定。
不能变换姿势,手里的东西也不能松,她只能佝偻着喘息几秒。
我从没见过那样的可怕的坚持,那画面就像:
一个不会游泳的凡人,用尽全身力气在水中闭气,她在等河水被晒的干涸,她在等一份生的希望.
可怕的景象,我颤抖的在后面抬着双手,牢牢的盯着她快要倒下的后背。
事后,她说,这几年,她经常这样,外面的小管子都是她的,现在年纪大了,要爬不动了,来年再说吧。
她对着我说,我是脾气好的人。楼上的人不好说话,而我的房东又挂她电话,就连以前住我这个房子的房客也不理她。我不住的点头回复:“是呀,现在好多人都好坏好坏。”
我一直说着这一句话,心里觉得难受,觉得气,觉得恨。心里想着,坏人应该被埋葬,被焚烧,被世人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