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

今天你把蛋黄送走了。

蛋黄是你跟前任一起领养的蓝白。前任回老家前，把它托付给了你。

跟现任刚在一起的时候，她欣然接受，连名字都没改，说是怕猫会迷惑。

一个月过去，她便各种暗示你把蛋黄送走。其实你可以的，本来你也没多爱照顾宠物。

只是，你不喜欢她跟你弯弯绕，硬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挨到了她不得不发脾气的地步，你才好不委屈地照办。

她多少感觉自己理亏，那几天对你格外温柔。其实你根本不介意，你清楚得很，她只是越来越在乎你了才会吃醋。但你不挑破，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她补偿性的体贴。

这种感觉，就像你根本不喜欢动物，你只是喜欢懂得照顾宠物的另一半，那般微妙。

你最爱喜欢猫的，她们大多也像猫，慵懒疏离，以一种骄傲的姿态腻着你。

现任恰恰是不喜欢宠物的，却想跟你养一只猫，不可以是蓝白，不能叫食物的名字。后来你们养了一只布偶，起名叫奈奈子。

你没告诉她，其实你跟初恋的猫，就是布偶。你看它们长得都是一个样子。

其实你几乎跟每一任都一起养过点什么。这次猫，下次狗，乌龟，兔子，鱼和植物，你怀疑还有什么新鲜东西会出现的可能。

你跟她们去过了这座城里每一家有名气的餐厅，游乐场，电影剧院，户外景点。她们也同她们的前任做过同样的事。你早就不在乎那些细节。

但奈奈不同，哦，对，奈奈给猫起了她的小名。你是奈奈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朋友。

如果当初你知道，绝对不会接受她。当你发现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她在乎你给她的是不是与别人不同。就像初恋时的你一样，只是那时你才18，比现在的她小太多了。

她会问，这个地方你同别人来过吗？这件事你同别人做过吗？

她甚至讨厌极了你在桌子下，用腿夹住她的暧昧动作。因为她猜，这是你同每一个前任都做过的坏习惯。虽然你已经极力否认。

几次下来，约会都是在僵硬的气氛中卡住，你说她胡思乱想，无理取闹。但其实，她的所有猜测都是对的。可是你能怎么办呢，回到过去把一切擦掉吗。

你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真的有机会，你会为了奈奈放弃之前那些经历吗。如果那样会让奈奈快乐。你的答案让自己都心寒。

奈奈陷入寻找你跟前任没做过的事的游戏中。

“明年假期我们去冰岛看极光吧。去北非也可以。

双人蹦极你试过吗？一定很刺激。

潜水我一直都想呢。

你给我画一张画吧，全裸的背影，情色一点......”

看着你波澜不惊地说好，她意兴阑珊，喃喃道，都做过了是吗。

你知道你否认也没用，她平时不怎么聪明，一到你这里，直觉准的不行，她认准的，你怎么哄劝也没用。

你不是不会演，你的演技，只在你懒得伪装时才会下线。所以，你也发现自己开始有点享受看着奈奈为你吃醋，备受折磨的样子。你把它解释为诚实。

"我知道了，情人节，我在家里做家乡菜给你吧。有惊喜节目哦。”

"好。”

于是，情人节那天，你们在家里吃了一顿不怎么好吃的家乡菜。惊喜节目是她一段笨拙的脱衣舞。

虽然这些你也统统经历过，每一个都比她性感撩人。

但那天她单纯的样子格外撩动你。她洒了你刚送她的香水，味道很好闻。音乐也是她特意选的你爱的爵士。她用尽全力讨好你的样子，让你热血沸腾。

可能是红酒，也可能是香水，和音乐的撩拨，或是她的心和身体完完全全被你占有的想法，猛烈地刺激着你。你生平第一次，失控了。

那一刻，你抱紧怀里的她，感受你们亲密无间的接合，你很想对她说，可是不一样，跟你做过的这些，感觉都不一样，你明白吗。

我爱你。她说。

你身子一僵，心脏好像被她纤细的手紧紧抓住。你突然怀疑，到底是谁被谁占有。

你惊慌地抽离，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坐在床尾抽烟，一面心不在焉地划着手机。

这一次，她没有闹你，也没有凑上来趴在你的背上，环住你撒娇。

她安静地下了床，穿好衣服，连浴室都没去。

她说刚收到老板的消息，要赶回去处理。

你要送她，她不用，不等你起身穿衣，就匆匆离开了。

没有告别吻，没有拥抱，没有要想她的叮嘱。你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只觉得这房间空落落的。

你穿好衣服，把剩菜剩饭热了热，自己吃了起来，音箱还放着刚才欢爱时的音乐。想起她来，你内心一阵燥热。口中的饭，细细品来，是有家乡的味道，又有她独特的味道。

只是你不知道，这是你最后一次吃到。

当天晚上，十二点之前，你收到她的分手短信后，冲到她的住处。她不在。

那几日，你每天下班都会去，她却始终没有出现。

如果你知道，那天会是最后一次，最后一面。你可能，会把她绑起来，锁在你的身边。当你意识到自己的念头后被自己吓到，于是，你停止去找她。

一年之后的情人节，你抱着怀里的人，恣意地缠绵时，一条消息打断了音箱里的爵士，你扫了一眼床头的手机，看到奈奈两个字的时候，一下子冷了下来。

这次换你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匆匆离开女友的家。还没上车，就迫不及待地点开了消息:

情人节快乐。

我曾经绞尽脑汁想，这世上还有什么浪漫的事，你没有同别人做过。

那些独自等待你的日子里，我幻想着等你到来，一定要同你一起做的事，你都同你的情人们做过了。

有时我希望，我等的那个人不是你。我想过很多种可能，甚至做好了一辈子也等不到你的准备。但你出现了，带着你过往的风花雪月。

我想我多半是留不住你的。我大体会成为你生命中无关痛痒的另一场情事。

我曾怨恨你，怨恨你不甘寂寞，怨恨你不愿为我等待，怨恨你等的人怎么不是我。

但这怨恨自昨日起终止了，因着你在我的生命中孕育的另一个你。

是不是如今，我终于同你做了一件，别人未同你做过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