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菜
一
小雅推着车走在黄昏的马路上，昏黄的光线不足以让她看得到脚下的路和车里的菜品
由于这地方大多是老旧的危房，几年来一直限制出租，今年把整个片区用石棉瓦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昨天出摊回来买矿泉水的时候，老板娘红肿的眼睛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封的这么严实，看着心里都堵得慌。以后商店生意越来越难。”
小雅也只是安慰地说:“附近人基本都认识了，还会在你这里消费不是吗？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她何尝不发愁呢？本来在家门口就可以摆摊的，如今不得不出来，三周岁的孩子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她的心里无时无刻不惦记着是否尿了床，是否惹了祸，是否醒了一直哭，是否碰了危险的东西。
想着想着，车子已经推到街道拐角，人声也嘈杂了起来。这里相当于S城的劳务市场，临时工都是在这里等着车干活，或者下班回家。三五个女人戴着草帽背着用编织袋做的挎包结成一堆拉着家常，男人们中间时不时传来几声干笑，调侃的咒骂。远处一辆停着的面包车旁围着一堆背着工具的人叽叽喳喳询问着工价，比着速度拿工资。钱赚的少的，垂头丧气地蹲在路边，或者摇着头又和旁边的人搭讪起来。偶尔过来一辆警车聚众的人赶紧都散开了，她也赶忙用防水布把车子盖严实，慢悠悠推着走几步，警车走远了，又庆幸地推了回来。
“西红柿，茄子，黄瓜，豆角，葫芦瓜，小白菜！”本来她打算做玉米饼的，可是对面有一个七十岁的老大爷在卖烧饼，为了和老大爷搭配下，她做了卖菜的生意，还不会起冲突。
“来了，美女？你看我给你带来两个顾客。”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子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两个男子，一个光头，一个毛寸。
“帅哥要什么？”小雅一边擦拭着台子一边问。
“这西红柿不错，来，尝尝。”鸭舌帽拿起西红柿分给了旁边的两个人。小雅抬头看了看没做声。
“美女……”小雅感觉自己的臀部酥麻了一下，猛地回过头，看到鸭舌帽正笑嘻嘻地看着她。
“赶紧打包装，看我干嘛？我很帅吗？”
“哈哈哈…”几个人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她抿着嘴唇没有说话，把几个人挑的菜迅速系好。
她把东西递给毛寸男，鸭舌帽从后面把袋子接了过去手直接握住了小雅递过去的中指。
小雅不淡定了，她感觉到了后怕，这个人名义上是来找活，可是自从她来到这里，就没见他进过一辆车。很可能就街头的混混。如今盯上自己，恐怕菜都没办法卖下去。此时天还没亮，也没证据说他欺负自己。
“你别动手动脚的你再这样我报警了！”小雅压低了声音怒道。
不说不要紧，这一说，男子大手直接反转把小雅的手臂握紧了。
“呦呵，你还报警。”男子眼神气愤又充满嘲讽。
“来用我的手机。真是给你脸不要，我把你怎么了？你说啊，你报啊，给。”
“你……”小雅竟然气愤的说不出话来。是啊，报警猥琐吗？那她还能在这里卖菜吗？就算警察管了，也不过拘留几天，出来以后难免会报复。
“你松手！”小雅使劲挣脱了男子的大钳子，迅速地收拾着东西推车车准备回家，谁想到，几个人一直在后面跟着，她只好一直往前方推，到了前面就是警亭了，马上到了，她给自己打着气。
“美女，不会骑车吧？这要推回家得什么时候，我们帮你吧，以后有啥事，找我们几个帮忙就行，一个人多累，何苦呢？”毛寸走过来，捏住了车把。
“你们想怎么样？好，车我不要了！”说着她眼睛盯着前面的警亭，飞奔了过去，还拿出电话拨通了邻居的电话号，打算让邻居帮忙去看下孩子，自己暂时回不去。
“别给你脸不要脸，还真的报警了，我擦！”一个男子追了上去，顺手把小雅推倒在地，小雅手机从手里飞了出去……
小雅站起来准备跑去捡手机，一个男子一脚把地上的手机揣到了路中间，呼啸的车辆从手机压过去，显然是凶多吉少了。其他人看鸭舌帽动了手，也都围了上来……
医院病房门口
“她伤势如何？”经鉴定头部轻微脑震荡，身体四肢背部都是轻伤。失血过多，需要修养一段时间。”一个穿民警制服的年轻小伙子问一个女医生道。
而房间里，一个女民警和两个男民警在房子里录着口供。
“你和打你的人是否相识？”
“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之前也没有任何接触？”
“他买过几次我的早餐而已。”
“那是否在之前有过什么矛盾？”
“没有。”
“你在这里卖早餐多久了？”
“半年。”
“家里就你一个人？”
“她还有个女儿，我们已经接到距离她家附近的警亭了。”女警此时开口道。
“说说当天过程吧。”
小雅被屋子里消毒水味熏的快飘了起来，她的头被裹得严严实实，衣服上染上一片一片的血迹，这几个人更给她一种压迫感，她沉默了一下，整理了下语言把当天的事儿陈述下来。
“我可以把孩子接过来吗？”
“等你各项结果都出来，我们会送过来，你放心。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不要和犯罪分子明着干，要想办法偷偷报警知道吗？”
三天后，一个缠着纱布的女子带着孩子从县医院走了出来，好多人远远地用手机对准了她们，在网上重复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这么快就出院了啊，不是说有脑震荡，不治疗吗？”
“也真是拿自己的生命不当回事！”
“或许是有苦衷呢？听说一个人带孩子……”
小雅手机没了，她可不知自己成了C城热搜的公众人物，下午收拾好家里，她带着孩子去手机店买了个二手手机，补了卡，看到某浏览器推送消息，不由得愣住了。那条消息竟然是摄像头里她出事的场面和医院里的场景，就连她居住的破旧房子都拍了进去。她握紧手机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难道，我一点隐私权都没有了吗？难道我必须要离开这里吗？再折腾下去，我们要怎么活啊？”
孩子惊恐地看着妈妈，就像看着一个发怒的老虎，站在那里也哇哇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问:“妈妈别哭了，妈妈你怎么了呀？”
“丫头，妈妈没事，过几天咱们去旅游好不好？”
“好！”
几天以后。
“张女士，寻衅滋事的几个人都已经归案了，他们将受到法律的制裁，我们将于8月15日开庭，希望您可以到场，到时候有什么要求可以和法院提出。”
“好。谢谢！”小雅挂了电话，就像往常一样给孩子做饭去了。
天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她不再管被雨水打湿的床铺和厨房里的瓶瓶罐罐，戴上口罩和帽子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领着穿雨衣的孩子消失在雨帘里。院子里的老杏树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要把这里的故事通过风雨传到更远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