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再次起航
航行的日子渐渐临近，所有参加卡罗琳2号航行的人员都进行了一场手术，改造他们的身体结构，以适应“第二世界”环境。
卡罗琳2号上的最高指挥官游离给卢亦歌单独安排了一个房间，配的是最高级的规格。当指挥官领她过去的时候，卢亦歌后退了一步，“我不适合住这里。”
几番僵持下，卢亦歌拗不过对方，她只好暂住。临走前指挥官对她说，“你好好想想你之前游戏里的事情，我们需要更多的线索。”
卢亦歌正在拉背包拉链，闻言停了下来，“所有的线索我都提供了。”
指挥官加重了语气，“还有一些细枝末节，你好好回想。”
卢亦歌神色有些不豫，指挥官缓了语气，“这船上承载着许多人的生命，你能避免悲剧。”
“我尽力。”她说得低沉。指挥官出去后，那种压迫感没有了，卢亦歌呼了一口气。接下来几天她发现房门外有人坚守，船上的很多地方她不能涉足。
在卡罗琳2号上模拟适应生活了一个月，转眼就到了快要出发的日子。
出发的前一周，卢亦歌躺在休息室的房间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摸着手上戴着的手链，重重地呼了一口气。这1年来，一起训练的九个人，每天训练后都会被带到单独的房间，让回忆游戏里的细节。他们的说辞都对得上，只有她在游戏中的经历，包括她独自外出，以及和骆遗单独待着的那部分，没有人可以证明。而他们发现游戏录像还有漏缺的。
卢亦歌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起床头痛欲裂，前方指挥官在慷慨激昂陈词，她有些昏昏欲睡。宣誓完之后，所有人回到各自的座位上，系上稳定带，舱内回荡着机械声，“各位航行员，你们好，我是卡罗琳2号上的人工智能贝雅特丽齐，很高兴能为大家服务。所有设备已经检查完毕，卡罗琳2号将在一小时后模拟航行，请大家做好准备。”
听着这久违的机械声，卢亦歌才有一点要出发的实感。所谓“第二世界”的游戏模拟经历对她来说像是一场很逼真的梦，时间越久她越怀疑——因为后来太安静了。
身边有个年轻的女孩子压低声音问她，“这个人工智能为什么叫自己贝雅特丽齐？贝雅特丽齐不是但丁《神曲》里的人物吗？”卢亦歌听到声音有些恍惚，已经好多天没有跟别人正常交流了，最近都是被审问。第二世界觉醒群里的其他8个人被分散在很多个队伍里，卢亦歌跟他们也没怎么打照面交换信息。“贝雅特丽齐是但丁的精神领者，成就但丁的《神曲》，人工智能取这名字，取其意吧。”
那个女孩子点点头，“这个人工智能真有趣，还有文学素养呢。”
卢亦歌笑着摇摇头，她想，这个人工智能的主人要么是个掉书袋子，要么是个有非一般想法的人。
人工智能算是这时代最有意思的产品，人类创造了它，就和养孩子一样，它是地球上仅次于人类的“智慧型生物”。人工智能在有意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取名，这是人类赋予它的第一项权利，但有意识只是虚像，人工智能所有的思考和逻辑能力都是人类赋予的，它的思维逻辑跟编程出它的那个人类，有很大的相似之处。
那个女孩子凑近了一点，“我叫童铃，今年20岁，来自特级宇航编3队，你呢？”卢亦歌心思转了一道弯，“卢亦歌，父亲是科学家卢余，今年22岁，自然人。”
“自然人？你就是那个自然人？骆遗的儿时玩伴？”那个女孩非常惊讶，随即她开心了起来，脸上都是兴奋，“我太幸运了！”她拉着卢亦歌的胳膊，“能不能给我讲讲？我觉得第二世界和骆遗都太神秘了，让人着迷。”
“资料你们都有。”
“你说那游戏视频啊？那是保密的，像我们都看不到。”童铃撇了撇嘴，神色有一丝郁闷。
卢亦歌这段时间应付了太多这样的人，看起来没有目的，但都是直奔细节。奇怪的是这次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厌烦，她渐渐坐正了身子，“你看不了的内容，我也提供不了。”
“可是……你可以给我讲讲啊......”
那个女孩还想再说什么，卢亦歌已经闭了眼睛，“我昨晚没有休息好，我先睡一会。”
“昨天大家都通过计算机进行生理刺激进入了深度睡眠，你怎么会……”那个女孩子好像真的不知道。
“我跟你们专业的航行员不一样，我房间里没有那些设备，靠的是自然睡眠。”卢亦歌声音渐渐沉了下去。
“你昨天在想什么呢？你马上就要见到你的朋友了。”童铃问道。
“她把骆遗称为我的朋友。”卢亦歌心里想着，出声问道，“我的朋友？”
那个女孩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卢亦歌嘀咕道，“看来你们都是这么认为的。”她心里叹了一口气，“不用试探了，你想问什么，直说吧。”
“我没有试探，我只是听说了你的事情，有些好奇。”
卢亦歌又闭上了眼睛，“我实在不懂，这都预备启航前的最后一周了，就算知道什么细节你们能来得及吗？”她说完后，感受到了对方的坐立不安，她又说道，“你回去交差吧，告诉你的上级，我所有能想起来的信息都告诉你们了，第二世界的骆遗我真的不熟，在那个世界的模拟游戏中，录像没出现过的事情我根本想不起来，我没有跟他沆瀣一气，更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和目的。”
“我真的只是好奇你的事情，所以才会自告奋勇地接下这个任务……”
“知道了。”卢亦歌语气缓了一点，“那你想知道什么？”
童铃听到对方又说话了，开始雀跃起来，“你原谅我了？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你在游戏中的经历，感觉像是一场无人所知的探险，光是听起来就很酷。”
“很酷？”卢亦歌喃喃道，“是吗？”
“是啊，你不知道，我们那个队的好多人都对你的事情很感兴趣，但鉴于上司的命令，只有接到任务的人才能靠近你。他们可羡慕我能明目张胆地跟你说话呢。”她脸上开心的神情，让人不禁受到感染。
卢亦歌看向别处，心里做了决定，“我精神绷着好多天。”
童铃听到这句话凑了过来，“那跟我聊聊呗，聊聊天能解压。”她看了眼周围，“我们就偷偷地聊。”说着就把她的通讯器拿了过来。
卢亦歌接过来，连到自己的后颈部位。这种办法能让她们直接通过生物电信号交流，高效且保密。
两分钟后，卢亦歌把通讯器摘了下来，“我能记起来的就这么多，有一些新添的细节是后来这段时间一直仔细回忆才想起来的。我感觉它对你们没什么帮助，就没有详细报告上去。”
童铃还沉浸在卢亦歌讲的故事里，“你的故事真有趣，像电视剧情节一样。”
卢亦歌挑了下眉，没接话茬，这个女孩恐怕一直都在训练，少通人际，真正的生活可比电视剧跌宕起伏多了。
“我休息了。”卢亦歌闭上眼睛就没再说话了。童铃得到她想要的，也安静了下来。卢亦歌抿了下嘴，在人们的眼里，她是不是已经被异化了？
“亦歌，最后一个问题，骆遗跟你是不是很亲密？”旁边的声音传了过来，她的语气不是先前的雀跃，而是清冷。
卢亦歌因为对方的态度改变，反而戒备心没那么强了，“我只能告诉你我不知道，有些事情我记不起来，人在清醒时本来就不一定记得睡眠时的事情，况且《第二世界》游戏的记忆是记忆刻印，没有刻印的记忆我怎么会有呢？你们不是也检查过吗，记忆测试仪将人大脑里的记忆输出，变成具象，但你们想看的内容不是也没有吗？”
“唔，就没有什么办法吗？这整得像寻宝一样，过一段时间冒一段出来。”童铃接了一句。
“骆遗想隐瞒第二世界的一些信息，让你们对第二世界的了解只限于他给的资料里。”卢亦歌说完实在没忍住，“对方的隐瞒和故意都已经这么明显了，为什么还要带这么多的人踏上这趟航行？”
童铃看着卢亦歌，眼睛里有一团火焰，“为了未知的探索啊，那可是另一个世界。”她握了握拳，”世界是属于探索者的，探索的欲望埋在人类的基因里，从古至今。”
卢亦歌偏过头去，“但可以做更充足的准备不是吗？”
“你所知甚少。”
“那你知道更多，告诉我原因。”卢亦歌回了一句。
“我服从命令，而我的上司从来不会出错。”童铃回道。
“贝雅特丽齐的主人？”
童铃惊讶地看了对方一眼，随即回道，“是。”卢亦歌没有再回话，童铃顿了一会儿，添道，“等航行步入正轨，我会在你沉睡前，带你去见我的上司。”
“最高指挥官同意？”卢亦歌问道。
“他是最高指挥官的儿子。”童铃偏过头来看着对方，“你不知道？”
“我需要知道？”卢亦歌反问道，语气里带着这段时间被监视被盘问隐含的怒气。童铃想说什么，最终只简单一句，“我待会会把卡罗琳2号上重要岗位的人的信息给你，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找对应的人。”
卢亦歌点了下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