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围炉闲话（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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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什——”，枣子在楼下大声叫，“要迟到了啊”。

阿实急急回应，又换了小声对爸妈说：“我去上学了。”灌下一杯豆浆的妹妹阿锦跳下椅子，跟着妈妈和姐姐到了门口。

“姐姐早点回来啊。”妈妈递过书包和便当，妹妹乖巧地递给姐姐。爸爸收了手上的报纸，整理领带，“晚上九点在校门口等我去接”。

“好”，阿实提提鞋后跟，踩实，回头抱抱妈妈和小锦，然后噔噔噔跑下楼梯。

接着是青沟镇早期的人们司空见惯的场景：两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女孩子在人群里灵活地钻来钻去，碰倒陈阿婆的橘子篮子或者是李爷爷听广播用的收音机，听到两声“对不起对不起”抬头找人的时候早就看不见人影了。

拐到狮子路的十字路口，两个女孩子的长征路上多了一个小男孩儿。“南瓜，快点。”阿实和枣子拽着新同伴半点没减速。

阿实，不是阿什，但是必须顶着阿什的名字生活。因缘际会似乎解释不了这种有点超乎科学常理的，嗯，巧合。

只在数月之前，阿实躺在树底下眯着眼睛看着大河的水波昏昏欲睡，之前头痛的师傅给的任务也不得不先放一放，休息休息再想。

眼前就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我叫阿什，有事需要你帮忙，土地神说我可以找你。”

手的主人是个有点瘦的女孩子，额头光洁有点高，有几丝头发不够服帖落在额前，但是主人并不在意，脸颊婴儿肥还没褪去，瞳仁黑黑平静如深潭，直直看着眼前的人。手骨节匀称，没有抖。

阿实笑开，伸手抓住，借力坐起，拍了拍身边的草地。阿实迟疑半晌，然后坐下。

“你的执念够深的，能看见，我这种生物。”

“算是吧，我有求于你，这件事对你也有好处。你想过人类的生活，我不想做人，我们俩交换。”

阿实有点不懂，“不想当人？”但是很快就了然了，人类确实难以捉摸。

阿实见过一个来向土地神许愿的人类，年纪已经很大了，拄了拐杖走来的，拿出馒头恭恭敬敬摆上，絮絮叨叨许了不少愿，想要收成好，想要子孙健康有好姻缘，想要和老伴好好种田没病没灾。师父说这老人憨厚，阿实觉得这人贪心，没忍住好奇心偷偷跟老人回家。

极普通的务农人家，两块水田收拾得很齐整，少不了的鸡吵鹅斗，碗筷也耐摔。有趣的是，明明拌着嘴，老婆婆也没忘记摆上老爷爷爱嚼的腌萝卜。孩子都分了家，过得也清苦。后来老爷爷先走，备好的寿衣棺材在用上的时候，阿实才觉得这些物件分外瘆人。老婆婆趴在棺材上嚎啕大哭，葬礼之后回到家里照旧耕田养鸡，第三年春节之后把家里瓶罐向孩子们交代好，就也去世了。

阿实有一点难过，看到腌菜坛子被抱走，又发了好一会儿呆。回庙里就对师父说，想试试人类的生活。但是这种想法来得确实没理由。

阿实盯紧眼前的女孩子，“你为什么想换？换了之后你会是鬼哦，可能没办法再换回来的。”说着刻意晃了晃自己透明瘦弱的胳膊。

“我想试一试另外一种生活方式。”阿什的目光投向远处的水面，树叶间投下的阳光晃啊晃晃过阿什的眼睛，阿什的眼睛显出琥珀色，看起来就像是眼睛里有光短暂闪烁，倏忽归暗。

“……多久之后你想换回来？”阿实并没有特别理解阿什的话，但觉得该问的还是要问，这种交换毕竟不是简单就能做到的，不能随意决定，而且人类善变古怪，事先说好才有保障。

“我不想换回来。”

“你再想一想。”

“如果你想换回来，告诉我一声，不管什么代价我会帮你换回来的。”阿什有些不耐。

“想好了？”

“想好了。”

“你成为‘我’之后，土地神会来接你，他是你以后的师父。我们的交换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多交换的效力越弱。”

阿实接过师父让阿什带来的符，左手抛出符，右手一劈，一分为二。两张纸片分别落到两人右手上，光芒乍现，很快变小变暗，变成手腕处一颗小痣。

“好了吗？”阿什开口问道，发现声音变化了。

“除了我们能看到真正的对方，其他人都看不出来的。”

阿实被枣子拽着拐了个弯才回过神来，“快到了”，枣子看到校门加快了脚步。

“在街上跑的时候不要走神。”南瓜回头看了阿实一眼，这一眼怎么看都意味深长，让阿实很不安定——“不会有人看出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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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大家能更清楚整个故事的架构，我把前言和目录也放上来。

最初与最终（目录也在里面）：www.jianshu.com/p/dc8c0e7fdee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