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外篇 天地 ：何谓德人？

2021.12.24周五晴D358

“志道乐学·国学经典”D501

《庄子》外篇 天地

六

【原文】

    谆芒将东之大壑[1]，适遇苑风于东海之滨[2]。苑风曰：“子将奚之？”曰：“将之大壑。”曰：“奚为焉？”曰：“夫大壑之为物也，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3]，吾将游焉。”

苑风曰：“夫子无意于横目之民乎[4]？愿闻圣治。”谆芒曰：“圣治乎？官施而不失其宜，拔举而不失其能，毕见其情事而行其所为[5]，行言自为而天下化，手挠顾指[6]，四方之民莫不俱至，此之谓圣治。”“愿闻德人。”曰：“德人者，居无思，行无虑，不藏是非美恶。四海之内共利之之谓悦，共给之之谓安；怊乎若婴儿之失其母也[7]，傥乎若行而失其道也。财用有余而不知其所自来，饮食取足而不知其所从，此谓德人之容。”“愿闻神人。”曰：“上神乘光，与形灭亡，此谓照旷。致命尽情，天地乐而万事销亡[8]，万物复情，此之谓混冥[9]。”

【注释】

    [1]谆芒：虚拟人物，寓含谆和、迷茫的意思。大壑（huò）：深深的沟谷，这里指大海。[2]苑风：小风，这里拟人化而成为一人名。[3]酌：舀取。[4]横目之民：人民。人的双目横生于面部，故“横目”指“人”。[5]行其所为：做自己应做的事。[6]手挠：用手指挥。顾指：用眼示意。[7]怊（chāo）乎：怅然有所失的样子。[8]天地乐：与天地同乐。[9]混冥：混同玄合没有差别。

    【译文】

    谆芒向东到大海去，正巧在东海的海边遇见苑风。苑风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啊？”谆芒说：“打算去大海。”苑风又问：“去大海做什么呢？”谆芒说：“大海这一事物，江河的水全部注入而不会满溢，不停地舀取它也不会枯竭；所以我要到大海去游玩。”

    苑风说：“那么，先生不关心天下的百姓吗？希望能听到圣人的治世之道。”谆芒说：“圣人的治世之道？设置官吏施布政令但处处合宜得体；举贤任才而不遗忘一个能人，让每个人都能看清事情的真情实况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所行所言都是自然而为的，而天下自化，挥手顾盼之间，四方的百姓都心悦归附，这就叫做圣治。”苑风说：“希望能听您讲一下德人。”谆芒说：“所谓的德人，就是居处时不加思索，行动时不加谋虑，心里没有是非美丑的观念。四海之内人人共得其利就是喜悦，人人共享财货便是安定；那悲伤的样子像婴儿失去了母亲，心不在焉的样子又像行路时迷失了方向。财货使用有余却不知道自哪里来，饮食取用充足却不知道从哪儿出。这就是顺应外物凝神自得的人的仪态举止。”苑风说：“希望再能听到什么是神人。”谆芒说：“神人超然天地之外，驾驭着光亮，跟所有事物的形迹一道消失，这就叫普照万物；穷性命之致和尽生化之情，与天地同乐而物累尽遣，万物恢复本性，这就叫做混沌幽昏、与至道冥合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