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水井（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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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强的婚宴，用掉了家里的一小缸猪肉和几乎所有的胡麻油。过完年，家里的饭菜就寡淡了起来，基本每餐都是土豆煮面条，碗里看不到半点油星。

淑英怀孕后，文老太太攒了一篮子子鸡蛋，背了十斤清油来看淑英。淑英把清油装进瓦罐里，往碗里倒了一点油，每天做饭的时候，就用油抹布沾了油，擦擦锅底，润了锅，然后撒了葱花进去，用锅铲翻两下，然后倒了浆水炝。

由于炒菜比较费油，淑英很少炒菜，偶尔炒一点土豆条，也最多往锅里加半勺油，土豆条在锅里翻几下，沾了油，赶紧往锅里加上水，说是炒菜，其实就是煮菜。好在淑英在娘家练的一手好厨艺，即便是水煮菜，经过她的手，也总能让德四爷一家吃得津津有味。

鸡蛋淑英更是舍不得吃，偶尔炒一顿鸡蛋，也是用面粉搅上大半碗面糊，再打一个鸡蛋进去，搅匀，在锅里炒了，也能让德四爷一家大快朵颐一顿。

德四奶奶大大咧咧地，自从淑英做饭后，就很少进厨房，每日在田间地头，干干活、聊聊天，十分自在。但是每隔一段时间，德四奶奶会问问淑英：“你妈带来的油是不是快吃完了？”

每次淑英都回答：“还有。”

过了三四个月，淑英说还有油，德四奶奶就诧异了，亲自打开瓦罐看了看，只见瓦罐里的油似乎没有动过，半罐油静静地躺在罐里，照着自己的影子。德四奶奶哈哈大笑，跟淑英说：

“把我惊奇死了，你真的太厉害了，做了三个月饭，十斤油还好端端的，一动不动。”

德四奶奶又哈哈大笑着到了上房里，跟德四爷说：

“石强媳妇太节约了，做了三四个月饭，十斤清油几乎没有动过。”

等家里的小麦都拔完了，淑英回娘家住了十几天。等回来，再去烧饭的时候，发现瓦罐里的清油已经见了底。

整个孕期，淑英几乎就没吃到有营养的东西，整个人瘦削不堪。快要生的时候，文老太太又送来了二十个鸡蛋和一瓶清油。文老太太十分喜欢德四奶奶爽朗的性格，有话就跟德四奶奶直说了：

“她姨娘，女人生孩子，是从鬼门关走一遭。淑英身体这么虚，要好好补补，要不然到时候没力气生孩子。这些清油和鸡蛋，你节约一点，给淑英留着。”

“你放心，你拿来的鸡蛋我一天给淑英打一个荷包蛋。”德四奶奶哈哈大笑着，满口应承。

文老太太走后，德四奶奶果然每天给淑英端来一个荷包蛋，可是吃了六天，就断了，淑英等了两三天，都没有再吃到荷包蛋。

也不好明着说，等石强从学校回来，问石强：“我妈给我补身体的鸡蛋，已经吃完了吗，”

石强到上房里看了看，见鸡蛋篮子空空的，就问德四奶奶：“妈，我姨娘拿来的鸡蛋呢？”

“前天来了一个你爸的朋友，我给打了一锅荷包蛋吃了。让淑英等两天，逢集的时候，我让你爸到千河镇上买些鸡蛋去。”德四奶奶爽朗一笑，根本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德四奶奶向来好客，不管家里来了谁，都要拿最好的东西招待，即便是家里揭不开锅，也要借了吃的来招待客人。

即将临盆的淑英，听说德四奶奶把给她补身体的鸡蛋送给了路人甲，失望极了，嫁到德家，日子一度清贫，那一刻，所有的失落攒成了失望，淑英也没说什么，只是心理想着，在这个家继续待下去，不是穷死就是饿死，她想着，等孩子出生后，要给自己谋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