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而悲哀——读太宰治
没落的贵族,用力而疲惫的挣扎,对于爱情与个人主义道德革命的狂热追求。
人性的挣扎,追寻空无的毁灭美学。在太宰治笔下,总会有直击心灵的拷问和黑暗里对人性的审判。
有朋友读完《人间失格》后抑郁了很久,我怀着对这本书强烈的好奇,我打开了它。但当我读完时,我有些恍惚了。
“回首前尘,尽是可耻的过往。”
我的心被揪了起来。
最终顺着弥漫着孤独痛苦的自述,展开滑稽的一生。他无法使自己的幸福观同世人苟同,甚至大相径庭,心中惴惴不安,使他几近发狂。在他描述他所谓可耻的过往时,我的心有阵阵刺痛。
我不想以一种评论者的姿态去对文章评头论足,觉得虽然曾经经历过苦痛,但也同作者那样的生之绝望又所差别。很多抑郁的人看了会有共鸣,我只想谈一下个人的感受。
“我表面上总是笑脸迎人,但内心确实卯足全力,在成功率千分之一的高难度下,如履薄冰,冷汗直流,提供最周详的服务。”
宁愿自己是无,是风,是空。
对于人类的本性极度恐惧,他内心早就退出了一万步,退到万丈深渊却又不得不对于人类笑脸相迎,出于恐惧,出于无助。
可是,越是害怕人类,越是想着如何让对方幸福。脸上堆满亲切媚笑,偏偏这样的笑容被人类作为真诚的笑容,更加喜欢他了。表面上笑得开心,而且是众人的开心果,却拥有着如此阴郁的内心,伪善的面具。他害怕,暴露真实的阴郁的自己。
他无法将自己的心融入这些人,他冷眼旁观着别人的年少轻狂和青春热血。从他的成长来看,在家里会刻意逗家里人笑,家里人会说,“小叶,你衣服穿反了呢。”他看到哈哈大笑的家人时,心中得意,他像一个滑稽的小丑逗乐大家。我不知道这是可怜可悲还是可怕,只知道,在他无法融入的人类世界的人们眼里,这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
在学校里会刻意讨大家欢心,会故意摔倒,博得大家一笑。有人看出他是装出来的时候,他就像被人从背后刺了一刀那样难受。谁能想到,表面如此可爱的人,内心像万丈悬崖,一片黑暗。他这样形容,学校的幻境,“不论教室还是宿舍,感觉都像是被严重扭曲的性欲集中营。”在这样的环境里,他都筋疲力尽,没有力气逗大家笑了。
他仍旧被世俗的一切吸引,我想他绝对不可能在世俗中全身而退,与其说被世俗吸引,不如说学会烟酒妓女当铺,就相当于学会消愁,享乐,荒淫,金钱,他还是融入世俗。
对于他来说,到底该如何解脱。他心中的犯罪意识也曾萌芽,尽管一辈子都在人世间收到这种意识折磨,但这种犯罪意识就像他的糟糠之妻,良伴,和犯罪一同寂寞玩乐,才是他的生活样貌。或许比起畏惧世人的真实生活,夜夜在生活这个炼狱中痛苦呻吟,反而牢狱生活还比较自在。
因此我常常想到这句话,置身事里,又置身事外。
我有同感。
夜夜辗转反侧被噩梦惊醒时,我开始渴望清晨的阳光,却又不敢打开窗帘接触外面的阳光。好像在阳光里有着很多复杂的东西,有着各种各样的人呼出的气息,那种人的味道让我恐惧。害怕看到别人,害怕别人伪善的脸,害怕别人用媚笑,起码在我看来是媚笑,问我怎么没有去上学,身体有没有好一点。或许在正常时期的自己对于大家的问候感到温暖愉悦,可当陷入忧郁时,一切的所谓关怀都成了一把把利刃,刺穿胸膛。
我没有周全为人们服务,我用疲惫痛苦的自己折磨着同样疲惫的家人,让她们在心里对我怜悯又心生恨意,或许只有同情没有恨意,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只是妈妈会在风里,在大风吹乱的碎发遮住脸的时候,大声责问,甚至是哭诉,“你还是我的女儿吗!”她的脸让我恐怖,那是一张绝望的脸,我将自己的痛苦和别人分享,我是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呢。说到这又想起母亲坐在河边,试图心平气和同我交谈,我却在百爪挠心的时候说出了退学的决定,她那时候看着那一潭水,是不是也有跳下去的冲动呢,那时候我也想跳下去了。
在黑暗时期里,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人,在写出“生而为人,我很抱歉”这句话时,我想我失去了为人的资格,没有快乐,没有爱,有冷漠,还有弃之可惜食而无味的生活。
从那种困境里逃脱,我还是热爱这种生活,积极一点的生活。作者不会这样想的对吗?
“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不会有悲痛来袭。”
他逐渐学会适应眼前的一切,使出厚脸皮的本事。他的安全感嫉妒缺失,看起来的幽默,还有骨子里的冷淡,成了对女人致命的诱惑。
他在平淡乏味的日子里,过着平凡的生活。可也曾同女人一同跳河自杀,他深爱着那个看起来贫穷可怜的女人,他对她有一种亲切感。女人死了,他还在世上挣扎。
他也同一位单亲妈妈静子过了一段平静的生活,“浮萍人生似水流,何苦愁闷川边柳。”然后前额抵在女人胸前沉沉睡去。
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里,他喝酒越来越凶,放纵粗野,和以前完全两个样子。可对于这样纯粹的母子,他还是不忍心破坏她们平静的生活,他离开了那个家。
他向往的极度欢乐,就在此时此刻,什么都不去想,也会是一种解脱吧。遥想美好的事物,忘却累赘的顾虑。
一切平静都在他一次放纵中打破。
他爱上了纯洁的处子之身,白皙的脸蛋,不懂任何污秽的童贞。他想和她上床,那便结婚。他是喜悦的,想到春天可以一起骑单车去看青叶瀑布,他充满着美好的向往,毫不犹豫盗走这朵鲜花。
那种欢乐并未像想象中那样大,反而之后降临的悲哀,却大得超乎想象。有猛烈的狂喜,有了悲痛来袭。
最终他被送去疯人院,最后的最后,他同老女佣生活着。一切流逝着,他27岁,满头白发。
他的一生。
在别人眼里完全看不到他的痛苦,或许是他取悦人类,做的太好了。
“我认识的小叶,个性率真,为人机灵,只要他不喝酒的话…不,就算喝了酒,他也是神一样的好孩子。”
我已经不知道他的一生算不算悲哀,只要他不活在别人的眼里,他就是幸运的。
可他还是痛苦的。
读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生死未知。后来又读到他的《维庸之妻》《满愿》《斜阳》,他笔下的人物总是孤独却又深刻的反应着人性,为了活着去追寻生活的意义,最终却只是能够活着就好,有着极度的讽刺意义。
他五次自杀,追求空无,空无才是真实。
美丽而悲哀——读太宰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