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妻托梦
在我还没上中学的时候,我就常常听父辈的人提起我们隔壁村子里曾经发生过的一起诡异事件。按他们的口述,具体时间应该是发生在民国中期的时候。
那时隔壁村子里有一个嚣张跋扈的恶霸,他仗着自己的堂兄弟是陈炯明的部下,遂在村里横行霸道,目无王法。见自己所好之物必抢无疑,若有阻拦者,无论幼长必遭一顿毒打。他暗地里还强迫村民为其种植罂粟,如有不从也必挨打。他的妻子比他年少五岁有余,其美貌远近闻名,因见不惯他的恶作,屡屡劝他多行善事。他就着圣人之像,表面应之,背地里恶上加恶。
他生平有一大恶好,就是淫弄他人之妻。每个万籁俱寂的夜晚,罂粟园里总有他与村上某个娇嫩的人妇交错混杂的哧哧然喘息声。殊不知,那人妇是他从街上猎艳举枪胁迫而来。面对威胁,没有敢不从者,因为他们知道,一旦不从就会被当做牲畜无情杀害。久而久之,全村上下所有五官端正的人妇无一幸免。
一日,恶霸之妻无端赤身暴毙于床上。眼珠凸起,侧首凝向房门。嘴唇深呈紫黑之色,深得就像是涂了紫黑色的口红一样。面色忽红忽青,毫无血色,俨然像是藏了灯光的一副皮囊。两乳青筋凸显,涨得通红,私处红肿似血色包子并血流不止。
恶霸为此伤心了整整三昼三夜,但这期间他并没有停止同往日一样的恶行与淫行。一日,暴毙之妻托梦与他,告知暴毙之因皆由其恶行而起,嘱必要多行善事,痛思悔改。恶霸醒来后,立即回想起娇妻生前相似之言,便权当日之思夜之梦。而后数日,屡屡梦见,所梦之境与初次毫无参差。遂再不敢不作回事。深思悔过,决定再不迫人妻相淫。尔后数日不再见其梦。
过月,实在按捺不住心中欲火,掏枪重施故技。当晚又见其梦。梦里妻子所言比之前更加深重。醒来后,罂粟花铺满全身,妻子的身影若隐若现,在月光之下从自己眼中徐徐远去。罂粟花淡淡的气味,让他莫名其妙地觉得难受,因此便将恶梦之因归咎于罂粟。此后再淫人妇,遂将淫乱之地迁至家中。果不见其梦,大喜,命人重新装潢其房室。
数日后,房室装潢已成。与人妇行乐至迭潮,人妇暴毙而亡。其死状与其妻相差无毫厘。恶霸大惊失色,叫医,医诊不出其因。命人把妇大葬。而后数月再不敢迫胁人妇。
某日,静坐无意联想起二人之死状,遂觉娇妻之死定是人为。大怒:“人淫我妻,我定报之。”而后,再施故技,其意向不仅是淫人妇还要报他人淫妻之仇。带着仇恨行房事,随行随毙,三夜三妇,死状皆一模一样。千里而至之名医,亦诊不出其缘由。恶霸大骇,腹中复仇之焰便如遇倾盆大雨,顿息。
此后,茶不思,饭不想,夜不寐,昼不宁,终日疑神疑鬼,整整二月。忽一日,耳闻栽种罂粟之工人私下窃语,曰:“那夜路过罂粟之地,目见一妇人席地坐于此,样貌像极了大恶人已逝之妻,方时正叨念着让大恶人多多行善,吾之见,近来大恶人宅邸所生怪事,应是其妻鬼魂作祟。”恶霸初不以为然,恐其工人心中有恨使之恶言相向,忽联想至数月前娇妻所托之梦遂疑信各半。为祛心中之疑,便在亡妻灵前一日三拜,每拜皆求娇妻托梦与他,诉与他真相。
不二日,果梦。亡妻披麻戴孝现身于罂粟地上,恶霸疑惑,问曰:“夫人为何身着麻衣?”
告曰:“不出百日,便是夫君百年之后,吾恐其时寻不得麻衣,便早早备好。”
恶霸闻之大骇,怒曰:“吾身强体健,再续三十年有余,不允尔信口胡言。”言止,伸之双臂,欲将娇妻身上麻衣撕毁。才碰其衣,亡妻便如闪电之速化作白色烟雾,消失在天际之中。顷时,又着麻衣现身于那日暴毙之榻上。曰:“定夫君生死者,非夫君之躯,乃夫君之罪孽也。”
恶霸闻此骇然一惊,神色俱厉,曰:“夫人亦觉吾身负罪孽乎?”
妻曰:“君之罪,非吾能定。人作,天窥,敢问夫君近来心能安否?”言语一止,身影便化白雾顷刻消散。
醒时,汗毛竖立,全身皆湿。就着病殃之体跪于亡妻灵前,泣呼自身罪孽深重,誓言此后必将改之行善,以报亡妻不辞辛劳托梦之恩。
此后数月,果真兑当夜之誓。行小善至丐讨者,行大善于捐资灾地。前时所抢之物,除田地之外,悉数奉还。罂粟照种,酬金多予。淫人妇之举,却着难再见,非孰之痛改,曾多次动以欲念,才觉已患阳痿之恶疾矣!遍访名医,医至岁卒尚未健复。
岁卒之时,距亡妻托梦告之百年之后那夜恰过九十八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