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套不如买房
1
朱圆觉得她是走狗屎运了，在招聘会上跟在崔岩后面将简历投到嘉运公司，没几天，两人同时接到面试通知。
还双双得中，所谓面试，也就是走了个形式。
朱圆开始觉得她是没戏的，崔岩还好些，怎么也有个大专学历，物流管理，专业也对口。朱圆读的则是高职，学的营销，到物流公司投简历，纯属撞大运。
竟然就撞上了。
两人高兴坏了，朱圆听一个学姐说过，嘉运的实习生都比其他公司待遇高。便忍不住有点怀疑，不是遇到假招聘了吧？
崔岩说假的真不了，明天去报道就啥都清楚了。不管怎样，先庆祝一下再说。
伸手将朱圆薅过来箍到床边按倒了。
三下五除二，朱圆身上一丝不挂。
朱圆一边配合一边笑骂，能不能换个有格调的庆祝方式？别哪次庆祝都耍流氓。
崔岩把裤子踩到脚底下，袜子都没来得及脱，压在朱圆身上说，还有什么方式能比这更好？
坚挺而准确无误地捅了进去。
朱圆欢快地哎呦了一声，然后等崔岩第一波的剧烈稍稍缓和后，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安全套举到崔岩面前。
崔岩说卧槽，好不容易见缝插针逮个没人的空好好过把瘾，还得套上。
朱圆说，赶快。
崔岩无奈挺起身体，悬在半空，朱圆在下面轻车熟路地拆了安全套包装，嗖一下套了上去。
这是一间合租房，四室两厅，住了六个人，他俩所拥有的，不过是一间十平米左右的卧房。
为了省钱。
朱圆跟崔岩倒是挺门当户对，两家差不多都是用尽洪荒之力才能供他们读完书，离开学校，就意味着自生自灭了。
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省钱几乎是生存本能。
除去省钱的因素，对二十来岁的男女来说，有个窝，窝里有床也就够了。
唯一的不妥，是租住房人多，房间不隔音，办事儿的时候不太尽兴。既不能太任性地喊叫，身体幅度和力度也要收着点儿，那张睡过数轮房客的床，一用力便咿咿呀呀地响。
饶是如此，崔岩也依旧这么说硬就硬，硬了就来，不需要半点前戏。用崔岩的话说，年轻就这么屌，想睡就睡。
崔岩说有时喊两遍朱圆的名字，都会勇猛地硬了。
朱圆人如其名，有点珠圆玉润的丰润。
微胖，白皙，柔软。
有相符的略显可爱的五官。
不是流行款，然崔岩格外稀罕，不止一次警告朱圆，不许减肥，不许瘦。很认真也很流氓地对朱圆说，瘦的美女是用来看的，胖的，才是用来睡的。
不过是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崔岩是朱圆室友的表哥，两人差不多一见钟情，说不出的对眼。
好了两年多了，热度不减。
同年毕业，崔岩在小的物流公司干了一阵子，工资多半用来交房租。
朱圆在快递公司干了几个月月分拣，收入也不高，有一部分，换成了淘宝搞活动时的杜蕾斯。
这个钱怎么都是不能省的，最初孟浪忘形，朱圆怀了一次孕，为省钱没去医院，买了那种口服堕胎药，最后一天在一家快捷酒店，崔岩陪着，朱圆肚子狠狠疼了差不多三四个小时，疼得满身汗水才算下来了。
过了好几个月，朱圆才觉得恢复元气。好了伤疤没忘敢疼，以后不管如何在安全期，崔岩如何抗议，朱圆也会坚决给他套上套。
2
这天热火朝天地做了一把后，歇了会儿，两人又聊起嘉运的报道，聊起狗屎运，聊起挣了钱，第一件事先换套房子住。崔岩说哪怕小点破点，只要是单独的……
朱圆胳膊腿儿地都在崔岩身上挂着，一边喘息一边说，流氓所见略同，我也这么想的。
崔岩拍拍朱圆的屁股，跟你成了同事也好，这样我还能看着你，省得你背着我勾三搭四。
朱圆翻身趴到了崔岩身上，这话该我说好吧。
崔岩求饶，姑奶奶你压死我了好吧。
朱圆越发用力，你压我我都没意见，不许求饶。
三折腾两折腾的，崔岩又硬了，硬硬地抵着朱圆的小肚子。
朱圆说卧槽，又得费一个套！
但很快朱圆知道她跟崔岩都把事儿想简单了，嘉运物流做那么大，当然有人家的套路。
简单说，宽进，严留——进公司容易，老板本身没什么学历，对这块不甚在意，只看进来后的个人能力，俩月没有战绩，自行走人。
所谓战绩，当然要为公司开辟新业务，只要拉到新客户，业务提成丰厚，半点不歧视新人。
明白之后，朱圆有点忐忑，拉客户这事儿不是她所长。但也真心不想放弃，试用期，朱圆每个月也比之前多拿八百块钱。
八百，够买多少杜蕾斯了。
一咬牙，朱圆对崔岩说，为了早点实现想咋睡咋睡的梦想，拼了。
崔岩笑说，那我就把青春献给你。
哈哈哈。朱圆突然就不那么忐忑了。对于23岁的她来说，爱情是人生镇定剂，镇痛剂，万能药。
包治百病。
此后俩人在床上就多了一项内容，聊工作。
慢慢成了后戏。
然后差不多十来天后，在部门例会中朱圆得知，跟他们同去的一个新人已经实现了新增业务，虽然不是什么大单，但实实在在可以为公司赚钱了。
当场便拿了三千块钱业务提成。
朱圆一时看得眼热，也顿觉压力倍增。
然到处跑了几天依然没有半点头绪。
崔岩则把目标盯到了一家作出口的服装公司，志在一鸣惊人，拉一笔国际物流大单。
这样的单子朱圆半点不敢想，单是运费货币换算这块，她就搞不定。
有些郁闷。
直到那天上班不久，负责业务的副总高天怡突然找了朱圆，说要跟她聊聊。
3
高天怡四十岁许，高出朱圆一头的样子，高颧骨，薄嘴唇，鼻梁笔直。短发，皮肤散发常年做护肤的那种水银色光泽。
穿干练套裙。
朱圆面试时见过一次，后来又在部门会议远远见过两次。没有过单独交集。但私下里听公司其他同事议论，高天怡能力强但性格严苛，离婚多年。儿子跟着前夫，目前单身。
她们私下叫她高嬷嬷。
朱圆努力镇定，跟高天怡打了个招呼。
闲聊了两三句后，高天怡说小朱啊，你来公司也小半个月了，半点成绩都还没有，你知道，公司不养闲人的。
朱圆说高总我懂，我会努力的。
高天怡轻轻哼了一声，努力这事儿，空口说是没用的，也要有方向。你初来乍到，摸不到头绪也正常，这种情况公司会提供意向客户，但跑下来跑不下来，要靠你自己。
说着，高天怡递给朱圆一张名片。
朱圆飞快瞅了一眼，是一家肉制品集团公司老总，姓秦。
高天怡说，这家公司虽然名气不大，但出货量大，货物发到大半个中国，目前他们跟其他物流有合作，年底到期，会有个机会。你若拿下来，试用这关就算过了。
朱圆顿觉手中名片千斤重，差点掉地上。
高天怡又说，不仅如此，这个单的大致提成，就可以够你在南环附近交个首付买套小户型了。那一片的公寓开发得不错，价格也合适。
说着，高高在上地用眼角余光在朱圆脸上扫了一下。
朱圆一怔，首付，小户型，脑子努力把它们还原成一个数字，瞬间，有被击中软肋的兴奋感和虚弱感。
离开高天怡的办公室，朱圆恨不能把这张薄薄的名片供起来，她对崔岩说劳资要去试试。
结果崔岩兜头就是一盆冷水，你也不想想，这么大一块肥肉，嘉运那么多业务高手为啥一直没拿下来，要交给你这么一个新瓜蛋子？
朱圆一愣，为啥？
崔岩戳了朱圆一指头，你就别做白日梦了，大不了俩月后走人，我养你好了。
朱圆突地爬起来，你那个国际大单有眉目了？
崔岩撇嘴，哪那么容易，不过我还有其他计划，大的不行就去搞定小的，先留下来再说。
朱圆说那也帮我搞定个小的呗。
崔岩乐了，你当大街上捡硬币呢，随处可捡，我在偷着撬以前公司客户呢。
朱圆吐吐舌头，阴险。
崔岩说还不是为了跟你好好睡！
朱圆用力点头，为了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我也得拼一下。
4
朱圆真打算拼一下了，第二天就去了那家肉制品集团公司。
位于城郊的面积硕大的厂子，办公楼不大，三层小黄楼，土里土气的，楼下停着黑色奔驰。
朱圆判断，那个秦总也就是个暴发户。
但一连跑了五六次，朱圆都没能见到想象中的暴发户。
人家根本不见她，随便一个小喽啰就把她挡在了楼下。
只有一次，朱圆在楼下站了半天，看到有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从楼上下来，听到跟班的叫他秦总。
朱圆迎过去喊了一声。
五大三出的秦总看都没看他，直接上了楼前的奔驰车绝尘而去。
朱圆登时来了火，二劲也上来了，想反正试用期也没几天了，跟崔岩说，业务拉不成，劳资也得跟这暴发户聊聊，豁出去了。
结果朱圆第八次风尘仆仆去到后，还没等进门，就被已经认识她的保安大叔拦下了。大叔说姑娘这阵子你就别来了，秦总妈刚做了胃癌手术在医院躺着呢，弄不好你撞枪口上秦总能抽你。
大叔做了个抽的动作，说秦总脾气爆着哪。
朱圆冷不丁抽了一口凉气。
坐着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一班的破公交车晃回去，朱圆深觉辉煌的试用期即将落幕，有些泄了气。
倒了一次公交，朱圆决定回租屋。
公交路过中医院，又路过了三院。朱圆无意转头瞅了一眼，脑子突然蹦了一下。
保安大叔说，秦总妈在三院做的手术。
提前下了车，朱圆直奔医院。
5
一个多月后，也是试用期结束的前三天，朱圆把肉制品集团公司跟嘉运的合作意向拿给了高天怡。
饶是见多识广的高天怡，嘴巴也张了半天才说，秦总他，同意了？
朱圆得意点点头，同意了，就是价格方面提出了条件，要根据他们每月的出货量以及目的地做调整，不能一个标准。
高天怡愕然半天才说，老奸巨猾。
又看了朱圆一眼，你怎么拿下来的？
朱圆依旧保持小得意说，软磨硬泡呗。
心想果然有了战绩就有了底气啊，觉得有生之年从来没活得如此扬眉吐气过。甚至一点不觉高天怡有什么威严压力了。
结果高天怡不仅提前拍板了朱圆的留用，还直接给提了业务部副主管。
后续工作高天怡亲自接过来，给了朱圆两天假。朱圆预支了半个月工装，跑去超市第一次买了两盒不打折的新款杜蕾斯，拍了微信发给崔岩看。
一副财大气粗的架势。
却没想到，崔岩的战斗力在新款杜蕾斯的包裹下半点都没增强，是晚，在朱圆身上做着做着突然停了下来。
停了半天，竟然出溜滑了出来。
朱圆说我靠啥情况？一个好几块钱呢。
崔岩抬身将套套扯一边，翻身下来舒口气问道，你到底咋说服那个秦总的？
崔岩说，我到现在都还没撬过来以前的小客户，越业务少越屁事儿多。
朱圆说天机不可泄露。
突然想起来，你咋回事？不允许半途而废哈。
崔岩说我没半途而废，我跟公司申请了延长一个月试用期，高总同意了。
朱圆伸手在崔岩软绵绵的小弟弟薅了一把，我不是说那事儿，我说的这事儿！
崔岩哦了一声，把朱圆的手拿开了，没心思，着急。
朱圆说有啥好急的，大不了我养你哈哈。
崔岩说让你养着劳资得阳痿，不行我还得做做工作，调整下方案。
说着骨碌爬起来把窗边的电脑打开了，也不顾把身体被勾带起的欲望晾到一边。
朱圆不乐意了，从后面挨过去贴在崔岩身上，不行，做完再说。
崔岩突然就有点烦，那事儿有那么重要吗？一天不做能死不！
朱圆一愣，刚还热辣辣的欲望突然就冷了。
他们一起两年了，第一次说这么僵的话。
崔岩是第二天才用身体跟朱圆道了歉。
朱圆还气着，有些不乐意，但抗不过崔岩的勇猛，三下两下地就被崔岩弄软了。
只好又摸出一个安全套。然后当高潮一波波袭来时，朱圆心底还是泛起那么一丝不安，她才发现崔岩有满满的男人的虚荣心。他受不了的，其实是朱圆这次，比他做得成功。
但朱圆不能说。
6
半个月后，朱圆那笔业务敲定，公司拿到定金，把第一笔提成打到了朱圆卡上。
人生第一笔巨款，朱圆乐疯了。并且未能有业绩的崔岩，也因为工作诚恳努力，由高天怡宣布留用了。
也算双喜临门。
朱圆的兴奋劲持续了半个月才退下来，退下来后，感觉到好像又什么不太对劲。
似乎有同事在背后指指点点的。
然后那天午后，朱圆就在茶水隔间听了个正着，听见一个女的对另一个说，朱圆那笔大单，是跟那个秦总睡出来的。
说的有鼻子有眼，好像那个秦总亲口炫耀似的。
朱圆第一个冲动是冲出去怒斥和辩解，却忍住了，这种事辩解等于自黑，朱圆不笨，知道除了置之不理别无他法。
然后，她又听她们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底线，还有那个崔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朱圆惊了半天，随后笑起来，绯闻原来都是这么来的。
她反倒不在意了。
但朱圆没想到，在意的竟然是崔岩，那天晚上，崔岩回来晚了些，还喝了酒。朱圆去给他脱外套时，崔岩突然把她甩到了一旁，说那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
朱圆一愣，什么事儿？
崔岩咬了半天嘴唇说，你是不是跟那个姓秦的睡了？
朱圆的心就嗖嗖被什么刺了两下，片刻，她反问，你说呢？
崔岩说听说那个姓秦的特别好色，并且还扭曲，变态。因为这公司女业务员都不肯跑这个单。
朱圆说你听谁说的？谁说他好色变态？跟真的似的。
崔岩说你就告诉我是不是！不然他凭什么要这么帮你？
满眼确定的质疑。
朱圆冷笑一声说，你说是，就是吧！
崔岩突然一个耳光抽了上来，你特么地给我戴绿帽子？
朱圆脸上狠狠一疼，弯身摸起崔岩电脑砸向他，姓崔的，你还不配我戴绿帽子，你特么是谁啊？穷光蛋一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半点业绩都没有如何被留用的。我跟姓秦的睡觉的事儿，姓秦的变态，都是高天怡在床上告诉你的吧？崔岩你跟老女人睡觉用不用戴套啊……
当崔岩夺门而出后，朱圆才发觉她的身体还在抖个不停。
她几乎不能相信那些刻薄，恶毒的话，是在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朱圆才知道，人都是有伤害别人的天赋的，尤其是情侣之间，完全知道对方软肋在哪儿，随手一扎就是痛处。
一头扎到床上，朱圆只觉精疲力尽。
7
没等崔岩回来，朱圆搬了出去。
手头宽裕，租个单独的小公寓不成问题。
心在疼了一晚恨了一晚后，麻木地平和下来。
但朱圆并没有辞职，她才不会为了崔岩和自己的前途赌气。
兴许几个月前她会，但现在，她不会了。
见到高天怡依然恭敬地请教业务延展问题，虽然朱圆心知肚明，高天怡不仅认定她跟秦总睡了，还添油加醋进行了传播。
她突然想明白了，当初高天怡选中她，就是看中她的珠圆玉润，打的，就是色情牌。
只是朱圆，把牌路给改了——朱圆没有跟任何人说，兴许那个秦总好色是真，但她并没跟他有半点暧昧，一根筋的朱圆，不过是在医院当牛做马地照顾了秦总老妈一个多月，擦身喂饭，端屎端尿，低三下四……
最后把那个暴脾气的男人的脾气给放倒了。
开始她不告诉崔岩，是觉得事关尊严，不想说。
那天，她觉得已无必要再说。因为她在茶水间听到的第二个所谓绯闻，那就是为了留下来，崔岩跟高天怡上了床。
崔岩那番过于有根有据的论调，应该来自高天怡。也许高天怡最初派她去做秦总的单子，就有一箭双雕的意思——据说高天怡离婚后垂涎猛男型小鲜肉。比如崔岩这款。
最初朱圆根本没往心里去，她不相信崔岩会那么干，即使听到传闻，也宁愿相信崔岩跟她一样清白。
没想到竟然是崔岩不信她，还气急败坏漏了馅儿。
他为了所谓前途，把自己送到了高天怡的床上。并且不以为耻，依然觉得有资格质疑她朱圆的不贞。
朱圆觉得她以前简直就是个瞎子。
但她半点也不恨高天怡。
高天怡不过是个导火索，让朱圆看清了崔岩的卑劣、爱情的脆薄、人性的自私。
也看清了她自己。人生到处都是暗礁，躲得过这次也躲不过下次。她很庆幸在重压前，她有抗衡的清醒和力量。
当然，心疼一下是有的，毕竟身体繁花似锦地睡了两年多。
但也就那么一下，朱圆就清楚了，爱情固然重要，男人也必不可少，但一张按月入账的工资卡，对她来说，才是最靠谱的。
买套不如买房，她拎得清。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