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
“这有个小镇，长官。”军士说。
“这有个反贼的小镇，军士。”长官放下望远镜筒，一拉缰绳，调了个头，“烧平这座小镇。”
“长官，他们都是些女人和小孩。”
“你想抗命吗？”长官正欲起步又被打断，不很舒服。
“不，长官。”军士并腿敬礼，然后扭头走去下命令了。
半小时后的长官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早该一直接到天际的烟柱，现在连头都还没有冒出来。已经骑到队伍后面的长官掉转马头时向地上啐了一口，险些落到一位士兵的鞋上，便又驱马回身去找军士了。
他在镇上找到了军士，他正在向下级军官下一些命令。“去收集些木材砍成板材，从老房子上拆也没关系，”“去把他们集中到教堂里面，”“让你部的副官去军需官那里再多要一些弹药，按准备接敌的标准做好战备”这每一条命令长官都能听懂，但是结合在一起让长官困惑不已，他要求解释。
“我们晚上就要扎营了，现在已是黄昏，我们烧之前先将有价值的材料收集起来，这样才不算白烧。”
“呃......嗯？”
“我们队有人在赶人出房子的时候听说小镇有民兵藏在附近，他们不会对我们无动于衷的。”
“那你怎么不报告，多要点人来驻防？”
“我们谅湖大队能应付这点民兵，还能让队里的新兵蛋子们练练手，就不麻烦友军了。”军士的声音听上去很爽朗的样子，让长官觉得自己像个不晓军事的菜鸟一样。但他还是又问了一句：
“那你把平民集中起来则是为了......？”
“您也不希望将来功成名就后莫名被复仇的人刺杀，只因为当初放走了一个，对吧？”
“话是这么说，”长官犹豫了一下，“你做的很好，军士。我很抱歉之前曾怀疑你是不是计划抗命。”
“长官您放心，混乱恐怖的战场上，只有服从能让我们凝结为集体。”
“好。”长官翻身上马。
“都准备好了，”一位列兵跑来报告，军士的左手应声而起，枪声紧随而至。长官中弹落马。
军士和列兵上前，趁朝这边探头的人还不多，把长官的身体拖进了旁边的小屋里。小屋的窗子全都从内侧钉起来了，只留下木板间有所设计的缝隙，宽窄正可以将枪管和瞄具放进去。军士将长官身上的武器收集到自己身上，抬头时撞到小屋里士兵们的目光。“不用行礼了，”他挡住正要举手行礼的下级士官，“我们大家的性命，就在彼此手中了。”军士环视一圈，得到一串无言的点头后，离开了小屋。
“见鬼，前面怎么会有个小镇？”总司令问匆匆赶来的前部司令官，“我记得我好像下令要劫掠这个地带来着，难道说非要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把视野内的每一个曾经效忠伪王的房子夷为平地’你才能听懂吗？”
“不用，总司令大人，我立刻就去问他们这件事。”
战斗在军士和传令兵的各种扯皮，以及长官的缺席下又被拖延了很久，军士还在此期间以“火炬不够”“长官要求我们先收集材料，再开始破坏”等等为名搞到了更多的装备。直到一位军衔挺高的长官站在教堂下面，厉声要求军士开门时，战斗才终于爆发。
事实证明在遭遇战中，准备的充足与否影响是十分大的。谅湖大队在军士的领导下消灭试图逮捕军士的小队后，向着正在小路上行军的友军开枪，毫无掩体的士兵们在旷野上无助地四散奔逃，却免不了被子弹追上。后面做好战斗准备的队伍也面临严峻的局面，谅湖大队模仿星堡的构造拆掉了多余的建筑，使得他们进攻周围小屋的话，进攻面太窄，冲在前面的人像被收割的麦子一样整齐地中弹倒下，进攻中心的教堂时则要面对两侧小屋的交叉火力。
教堂里面的人群本就十分不安，现在听见外面的枪声后更加躁动起来，妇女和孩童的哭闹搅得所有人心神不宁，前去给说明他们正收到保护的列兵被“要保护我们就把我们放出去”这样的质问逼得不厌其烦。一个孩子夺走了身边看守的匕首，试图捅死士兵，被另一个士兵一枪击毙，尸体被从没封住的窗口上方扔出教堂。尖叫声、枪声的回响和哭声、咒骂搅在一起，被头顶的钟反射下来。军士击毙又一个领兵前进的军官之后，忍不住朝那口钟开了一枪，子弹却被弹飞到教堂中央聚集的平民中间。
前队司令官从未会遇到过手下成建制叛变这样的奇耻大辱，这大概会成为全军明天的晚餐话题，这是他不能忍受的，他要求手下指挥官们加紧组织集中攻击，同时从辎重队借炮兵过来轰炸。
军士最后是被他保护的平民们从窗户里扔出来的。总司令及时制止了无谓的损耗，他点了两个大队围住这片小镇，监视他们，每当他们有人出来便开枪，大部队则另择路线，继续前进。一天后便有小屋投降，打着白旗的士兵刚出门就被射杀了，没有人知道子弹来自哪边。两天后，缺少食物的平民被军士的手下煽动起来，把军士扔出窗外，余者投降。
所有小镇中投降的人，无论军士平民都被带到旁边的旷野里跪下，一队新兵集合到他们身后站成一排。随着“预备”的声音，军士知道他们要死去了。将死之人的想法，大概也就没什么关系了，所以他不禁想到他之前一直不愿想到的话，这帮平民也许根本不值得自己牺牲。
“开火！”排枪齐射，“开火！”第二轮，“开火！”三轮齐射过后，无人生还。军官调整了一下其中几位射手的持枪姿势，警告了几位扣扳机时机不对的菜鸟，然后下令起立，左转，强行军。“追上大部队就能吃辎重队的热饭了”，他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