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香师

十年前

长安城内，魔琴响起，如千军万马之势破土而来，百里之内白骨森森，一片荒凉。

我是一名调香师，自小便失了父母。十年前长安城乱，最后一个亲人也离我而去。师傅路遇我时，我正坐在死去的亲人身边嚎啕大哭，师父看我可怜于是把我带回家中，给我起名忆香把一身调香的本领交给了我，我成了师父唯一的继承人。因在师祖牌前发了毒誓，师父经常告戒我：“调香者不可动念，不可动情，但凡有一点念想，便可承受挖心之痛。人闻其噬香，七情六欲会一发不可收拾。不疯也会成魔。人闻医香便会得到心灵上的解脱，医香可缓解病痛，噬香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

一日师父把我叫去，向我说道：“你在这世上还有一位姐姐，去长安城寻找你的亲人，经历你该经历的，有些劫数躲不过去，该来的总是要来，只有经历过你才会明白”。看着师父一脸语重心长的样子，我带着一脸疑问收拾了行李，第二日便下了山。

下山以后，我一边游山玩水，一边接着周围人慕名而来的请帖。清闲自在的朝长安城走去。

几个月后我来到了长安城，长安城内一片繁华，早已不复往日之凄凉。街上的小贩吆喝着，路上的行人笑闹着，往日的痕迹被这笑声掩藏于这岁月的长河里。

我一边闲逛着，一边吃着城内有名的糖炒栗子。走着走着忽被一个人撞倒，栗子撒了一地，看着地上的栗子，我一阵心疼。我从地上飞快爬起，正准备教训这位不知名的莽撞少年时，他忽然抱住我的腿，我顿时愣了。这位少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我哭诉到，“我知道您是调香师，您能否救救我的母亲。”望着面前这位哽咽的少年，以及周围众人充满同情和期待的目光，我心一软就答应了。

我随着这位少年来到了他的家中，看着家徒四壁的他，他的母亲正躺在床上被痛苦折磨的蜷缩着。他走过去慢慢扶他母亲躺下，心疼得喊了声母亲，眼里泛着泪光。我立马拿出调香工具调着医香，随着医香的味渐渐散出，他的母亲眉头开始舒展，表情渐渐平静，最后安然于梦中。我了解到了他叫谢青山，是家中独子，在他六岁那年父亲上山采时跌落山崖，从此只剩下了长年体弱多病的母亲和他相依为命。日子不好不坏得过了几天，我的香只能帮他母亲减轻痛苦，并不能治病，伯母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最后不得已撒手而寡，看着眼前的无声痛哭得少年，心里一阵不忍，我对他说“要不你和我一块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人，”少年停止了哭泣，像似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拼命的点头。我看着破涕为笑的少年，心情也变得好起来，我向他伸出手，他犹豫了一下，握住我的手。

不久隔日我收到了李府的邀请帖，我们赶到时已是第二天的傍晚。为首的管家接待了我们，路过的下人都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我看，看得我头皮发麻。管家人很客气，只是总已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我，那目光仿佛我们已相识多年。他用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语气开口“你长的跟一个人很像”。我奇怪着正准备开口，门外的一个仆人慌慌张张赶过来大声喊到，“管家少爷又发病了，快请来”。我和管家紧急的来到了这位少爷的房间，里面布置还算雅致。为首的老爷夫人站在床前，所有的下人在门外把守，我走过去，拿起工具在房间里调香，不一会香味在整个房茏罩着。我得了空闲，向床上看去，好俊美的公子，清冷的眉眼，俊美的五官带着柔弱的病态，看起来让人于心不忍。我不知不觉被吸引了，朝他走去，走到他身旁，正处在睡梦中的他忽然混沌的睁开眼，抓住我的手，呢喃着唤了几声蝶依，又昏迷过去。我想抽出手，奈何他的力量太大，抽不出，只好任他攥着，于是我便在他床前守了一夜，第二日他醒来时已是中午。我在荷花池旁边偶遇他，向他打招呼，他目光眷恋的看着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微笑开口我叫忆香。”他沉思了几下，开口“忆香很有诗意的名字，”我们相视一笑，似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相处。

每日在府中，我都会去他的瑾瑜阁内坐一会，房门前栽种了一片海棠花，听闻这是他最喜欢的女子生前最爱的花。我总会坐这在这片海棠花前发呆，心想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会喜欢这白色纯洁的花朵。下人们总爱提起，那名叫蝶衣的女子与我十分相似，他们的主子与这位女子如何相爱，可惜天妒红颜在十年前的长安乱中，那女子不知下落，他们主子也因此落下病根。那位调香师不过是蝶衣得替身，听到这我不免总是无奈的笑笑，不以为然。每夜我总会为他焚香，守在他身旁，看着他安然入睡的眉眼，觉得特别幸福。

乞巧节那天晚上，我和少年，去城内看花灯。长安城内好不热闹，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来到身旁，领着我去了城内的河边。看河里的荷花灯一盏一盏漂过，望着周围的情侣一对一对牵着手，不禁心生感慨，少年看着我期许的样子，满心欢喜的不知去哪了。忽然天空中的烟花一朵一朵绽放开成花朵的样子。瑾瑜来到欢喜雀跃我的身旁，目光温柔的看着我，问道：“喜欢吗”？我激动的说不出话，只是欢喜的点头，不知什么时候一只玉镯套在我的手上。我认得这只玉镯，一直带在他母亲的手上，这是他家的传家宝只传儿媳。我们对着城内的天空，许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于子偕老的承诺”。欢喜赶来的少年看到这一幕，偷偷的把手里的两盏荷花灯藏了起来，我没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更没看到他眼底的落寞。每日我和瑾瑜乳胶似漆的黏在一起，下人的态度也对我比以前好了许多，府里也正准备我们的婚事，我飞鸽传书邀请师父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可惜只是石沉大海，没有回音，我以为师父只是再生我的气心想着成亲以后，和，给他老人家打上几坛好酒，在哄哄他老人家，等他气消了，把他老人家接来和我们一起住。

日子在欢喜中一天一天度过，沉浸在欣喜中的我，却不知这样幸福的日子终究因一个人的回归而打破，所有的幸福变得破碎不堪。古时待嫁的女子是不允许府的，我坐在瑾瑜房前栽种的海棠花前，看着话本刻着瓜子，等着去给我买栗子的瑾瑜。不一会我听见下人喊着公子回来了，立马站起来，嬉笑着去找他。他是回来了，只不过怀里抱着一名满身是伤的女子，目光充满心疼的他，看都没看我一眼，从我身旁经过。我尴尬的站在一旁，不知所措。他把那女子抱到床上，吩咐下人去请大夫，他一只手握着女子，一只手不停的为那女子擦汗，女子不知呢喃着什么，他一直回答我在。我点燃了医香，梦魇中的女子很快安静下来，我转身为他倒了一杯茶，递给他的时候，看到了女子与我十分相似的脸，不禁惊讶出口：“蝶衣”。手里的茶盏瞬间落地，他看向我，微微戚眉。我慌乱的低腰捡起地上的碎片却不小心割破了手指。他低头不知再沉思什么，再也受不住的我，离开了压抑的房间，跑了出去。少年在客厅内莫不做声的帮我包起了手指，良久开口：“如果不开心，我带你离开这里”。我只是沉默，没有吱声。

后来他日日守在蝶衣的床前，我再也没踏入瑾瑜阁内一步，只是每日把调好的香差遣下人送去，我们的婚礼被搁浅下来，谁也没有再提。心口每日开始隐隐作痛，开始能忍住，后来只有每日靠医香才能睡着。我以为就在我们的僵持之下或许会有一丝转机，直到那日府内传来他俩的喜迅，那天听到消息时我不相信，忍着心口的剧痛，来到书房，我把他手中的书一把夺下，只问了一句：“是真的吗”？他的眼光没有躲闪，无比坚定的看向我只说了一个字：“是”。我听到这心口的疼痛加剧，苦笑着摇摇晃晃的向屋外走去不知跌跌撞撞的走了多久，再也撑不住得倒在雪地里，后来我醒来时已在自己的房间。下人们没有告诉我是谁把我送回来的我也没问，只是告诉我少爷叫我好好修养，可笑的是那位与我十分相似的女子是我失散多年的姐姐，真是造化弄人。

不知什么时候起，府里经常不见少年的身影，我只当他长大了，去飞往更适合自己的地方。他们成亲的前一天，我把那只玉镯从手上退下，托人还给了他。那日我来到姐姐的闺房中，她正在绣嫁衣，看到我她忙停下手中的活，欣喜的拉着我的手，坐下。 她充满怜爱的抚着我的头发，慈爱的看向我说着：“没想到当年的小丫头长这么大了”。我只是低着头，目光看向窗外的海棠花。她见我不说话，目光随着我向窗外望去。良久我起身告别，她看向我欲言又止，在我即将踏出房门的那刻，她开口：“我可以抱抱你吗”？我顿了一下脚步，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眼里噙满泪水的她。至少现在的我还接受不了这一切的发生，幸福来的太突然，流逝也的太快，一向高傲的我也沦落成了别人的影子。

那天晚上我带着简单的行李，望着少年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一句道别，就这样准备离开时，忽然漫天的火光冲天，许多黑衣人从四处涌来，府内乱成一片，尸体到处都是，我找到重伤的姐姐，她看着我指着不远处的瑾瑜，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说道“对不起，……我死后，把我和瑾瑜…葬在一起，”我哭着，答应，姐姐安然得睡去，我摇摇晃晃的朝门外走去，所有的黑衣人给我让开路，退到两旁，门外高大的马上黑衣少年，缓缓向我伸出手开口，“过来，”少年已不是我认识的样子，我仇恨的看向他，倔犟的没有开口，少年冷冷的的看着我，把我带到马上，带回了宫里。我知道了他是这宫殿的主人，名满天下的少主魏王。

他把我囚禁在椒房殿，每日送来许多我喜欢的新奇玩意，只为博我一笑。他每日都会来这椒房殿，与我坐上一会。我只是做着自己的事，权当他是空气，他也不难为情。只是看着我晚上他总要和衣躺在我的身旁。梦里总会回到那天晚上，醒来时已不见他踪影，枕头被泪水沾湿了大半个枕头。恨意一天一天的累积，我开始盘算着怎样才能杀掉他于是我日日对他强颜欢笑。他见我开心起来，心情大好，只是那眸子似乎能将我看穿。我心慌的笑了笑，心底告诉自己不要被他的假象所迷惑。那日他在宫中设宴，我点燃了噬香。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噬香缓缓燃烧，他的心已乱，我手中的剑指向他的喉咙，手一直发抖，看着一脸沉浸于美好中的他不忍下手。他身上的一枚玉佩，掉落而出，我捡起，望着上面的花纹，顿时湿了眼眶。上面刻着，忆玉两个字，忆是我的名字，玉是他的名字，许多记忆扑面而来。小时候父亲为我们两个人定了娃娃亲，我们从小在一起，情似青梅竹马。直到那年的长安乱，被迫分离，造化弄人，再相见时已是仇人，我把剑缓缓放下，把香收起，走出宫内，清醒的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的看我离去。

我回了山上，师父看着我，心疼的说道：“回来就好，记得回家的路就好”。我听到这，在师父怀里大哭，师父轻轻拍着我的背，轻声说道：“好孩子，一切总会过去的”。我在山上栽种了了一片海棠花，因为我的姐姐最爱这花，想起她总是带着遗憾和愧疚，我把他和瑾瑜葬在了一起，埋在了海棠花下，只是我从此再也没见过那位少年，

三年后

日子一天一天过的也快，一晃三年过去了。我已经从一名调香师成为了一名医者。每日我都会下山免费出诊，经常采药，闲来无事时便会来这海棠花丛中坐坐。那日正午，我站在海棠花丛前，感受着大自然带来的清香，不知何时，对面站着一位少年，一身黑衣已换成了白衣。少年微笑着看着我，犹如我们初见时的模样，仿佛回到了那天午后，一时被记忆恍了神，，阳光下，海棠旁的的我们四目相对，痴痴的看着彼此。

愿时光不老，你还是我当初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