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鸡毛蒜皮的生活

为着孩子读书方便，我们住在学区内一栋没有电梯的楼房里。楼梯房邻居之间的接触似乎更多一些，行色匆匆上下楼时候的插肩而过，开门关门之间正好路过的邻人惊鸿一瞥......然而我奉行的邻里之间面有悦色点头示意的交往原则，随着顶楼那家搬来就被打破了。

我十分佩服中国大妈。我妈妈偶尔来我家，不知道哪里来的途径就把楼上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说顶楼那家夫妻是工厂下岗了的，两个老人是他们农村的养父母，因为接了老人的班进了厂，所以就要养老人的老。他们住在一套房子里但是分开煮饭吃......末了妈妈结论性地说"这两个老的不逗人喜欢，又不是老得不能动了，农村住起多好，种一点自己吃的菜，又有老头的退休工资做零用，非要来城市给年轻人添负担。"

本来是关起门来过各人的生活，但是还是有开门要面对的事情。我们这里离垃圾站稍微有点远，先是夜里有人从楼上甩垃圾到院坝里。就算给了垃圾费有人打扫公共区域，但这个乱扔的行为委实可恶。就有热心的二楼邻居刘妈开始侦察，锁定目标就是顶楼新来那家。于是在两个老人路过的时候委婉提醒。二老一齐发声"不是我们，我们没有扔"。早上院坝里仍然不时有袋袋垃圾出现，事情好像没有办法解决了。然而不知道哪一天开始，就没有垃圾袋出现了。我妈妈告诉我，善于侦察的刘妈，打开每一次垃圾翻看，终于在有一次的垃圾中找到了写有顶楼王家大爷名字的一张银行取款小票，坐实了一直以来的垃圾就是他们扔的。

院坝没有垃圾了，家里的垃圾还要处理。有时候我想偷懒把垃圾放在门口，想着出门下楼的时候顺便扔。而顶楼这家老人似乎喜欢跟垃圾纠缠。他或者她，翻开我家放门口的垃圾，把能够卖钱的饮料瓶和纸箱子之类的废品捡走，再把垃圾留在我门口。这事本来没有什么，但想到自家垃圾在门口被人翻捡总是有点闹心。我就在家和先生唠叨。 先生开导我说"你想他们那么大年纪了，还在捡垃圾，你就应该原谅他们嘛。"后来我干脆把垃圾分类，能换钱的我放靠墙一边，要扔的放门口，他们也心照不宣地拿走有用的，这样事情似乎解决了。我奇怪他们好快呀，能回收的垃圾放出来几分钟，再打开门，保证不见了。我说感觉好像随时有人在窥视我的生活，先生说：你想多了。

家里的盆栽植物在空调房发黄了，我搬到楼梯间想透一透，然而没有两天，连盆带花不见了。这样搞了几次，终于让我碰见顶楼大爷肥硕的身躯在处理我的花盆 。我说你干嘛呀！他讪讪地说"我看没什么用了，我顶楼栽的菜缺土，我想弄上去的个。"

顶楼原来还是开放的，谁都可以上去走走，晾晒衣服什么的。自从这两个老人搬来后，焊了个铁条门锁了，只有他们家才可以上，隔着门我看见种了很多菜。他们种菜是为了拿到市场去卖，我妈妈买菜的时候没有注意是他们，问了价，被硬塞给了菜，然而又被收了高于市价的钱，菜还不是自己满意的，心里就不乐意了，从此菜市场见了他们绕道走。

我家小宝三岁，很不喜欢顶楼这两个老人。在幼儿园上学放学途中，楼道上偏偏遇见最多的就是这两个人。我都奇怪每天来来去去上上下下爬那么多次楼梯，又是顶楼，也不嫌累。每次见了小宝，他们都用自己喜欢的方式来逗孩子，说我要去你家吃饭，孩子显然不同意；说我要耍你手中的玩具，孩子更不同意！我家孩子是有什么就要表达的类型，总是被他们逗得着急，"不准去我家，不可以，不行！"甚至哇哇大哭一场。今天早上小宝推开门准备上学，我还在换鞋。顶楼大妈壮硕的身躯堵在门口，又是惯例"你吃饭没有，我到你屋吃饭"。小宝一边说"不行"，一边摇头，左边脑袋就撞在门锁的舌头上了，那可是硬铁呀！我心中那个着急上火，检查了没有外伤，我第一次板起脸对这个不讨喜的人说"请你不要再用这种方式逗我孩子了！"她讪讪地说"我是喜欢娃儿的个。"我那个憋屈，打人的心都有！

事情过去半天，我的怒火也平息了。想想我先生说的，我们对老人的印象慈祥安静包容大度多半是建立在美好的想象中，然而生活形形色色，不是所有的老人都是这样，这是两个过得不算好的老年人，他们用他的方式在生存，我没有办法喜欢，只好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