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在天上人间,就是在去天上人间的路上
文 | 说壹不弍
01
研究生考试完,我回到了之前打工过的咖啡厅继续做兼职。
这个时候,我的徒弟已经当上了吧台主管,环境也比较熟悉,我还是吧台领班。
如果上早班,晚上我会在灰暗的三楼角落里学习复试的科目;如果是晚班,时间就改成了下午。
由于每天弯着腰切果盘、做冰淇淋、煮咖啡等等,特别累,每天的复习时间不足两个小时。
而且发的那点微薄工资还要还债,还给曾在考研时资助过我的同事。
另外要准备去哈尔滨参加复试的车票和住宿费用。
那段日子,相当清贫。
咖啡厅是当地加盟店,老板指派了一个亲信女店长,那女人事比较多,整天不想着如何做好产品吸引客户。
总拉拢着服务员的女部长和我那位徒弟主管,今天对这个服务员指指点点,明天对那个吧员说三道四。
时不时对集体宿舍突袭,翻箱倒柜,怀疑有人偷拿了店里的东西。
本来做苦力就够累的了,还要被三个所谓的领导瞎使唤。
我年龄比他们年长一些,他们有什么抱怨都喜欢找我安慰。所以我和基层服务员、吧员走的比较亲近。
依稀记得晚上一起沿街找摊子喝酒撸串、吃麻辣鸭脖辣到流眼泪、唱KTV、打闹说笑。
那位女店长指使我徒弟找了个茬子辞退了我。
那天,我在吧台做水果沙拉,他走进来从垃圾箱里捡起一个苹果皮说:削那么厚,还想不想干了?不想干滚蛋。
我也没说什么,毕竟他也是受人指使,也曾是我徒弟。
再加上我也是干不多久就去读研了。
寄人篱下,别人让你走,无话可说。
只是有点好笑,师傅被徒弟辞退了。
02
那个时候正好是六一儿童节,离九月份开学还有两三个月,也没什么去处,只好再找个咖啡厅兼职,一是打发时间,二是还有没还完的账。
第二天我四处寻找咖啡厅,穿的人模狗样的,带着眼镜。
踏进咖啡厅,门童很客气的接待我,我直接打断说是来应聘咖啡师的。
运气不太好,转悠了几家大大小小的咖啡厅,都不招人了。
那个时候才知道一个不成文的行规。即使生意再不好,也要在店门口挂一张招聘员工的牌子,预示着生意兴隆,缺人手。
最后来到一家叫天上人间的咖啡厅,老板是位老爷子,问我什么学历,我说本科。问我什么专业,我刚想说电子信息科学与技术,怕他说不对口拒绝我,我只好昧着良心说是食品安全。
谈好了月薪1000元。
上班后才发现这家咖啡厅生意更不好。每天吧台就我和吧台长。没有客人的时候他让我把展柜上的酒杯全摘下来洗洗擦擦。
除了我,还有另一位吧员。我上早班,他上晚班。
交接的时候,我俩经常要在库房冰箱里挖冰淇淋球,草莓味的,哈密瓜味的,巧克力味的。他边挖边吃,我也边挖边吃。
每天最快乐的时候就是和他一起挖冰淇淋球。吃完冰淇淋再去厨房吃员工餐。
天上人间咖啡厅给员工安排的宿舍很脏很乱,在离咖啡厅不远不近的一个破旧小区,两居室的房子,主卧放了三张板床拼接在一排,次卧两张,还有台电视机。但是厨师加我总共七八个人。
晚上回到住处,根本没有插脚的空,他们的袜子鞋子,烟头遍地都是,再加上蚊子和厕所的恶臭味。那个时候由于上班特别累,为什么说累,一介书生,说实话没干过重活,比不上那些脑袋大脖子粗掌勺炒菜的兄弟们。
特别是有段时间上晚班,店里生意不忙,吧台长让我去店门口当保安指挥车辆。
从傍晚6点一直站到9点多,其实没指挥几辆车,大多数时间是在思考人生,看着马路上车来车往。站到两腿直哆嗦,脚掌发疼。
凌晨1点下班,戴一天隐形眼镜,困的眼睛发麻,都不知道是怎么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住处的,浑浑噩噩。由于是老小区,楼道也没有灯,漆黑一片。
我顺着扶手嘴里数着楼层。推门进去,有的厨师躺在大厅,有的躺在次卧。
我点上蚊香,蹑手蹑脚的躺在床板上,听着粗嗓门的呼噜声,沉沉的秒睡。
一睁眼就到了第二天上午11点。肚子很饿,但没有多少钱,每天数着硬币过日子。
到楼下小炒店花3块钱今天炒份白菜,明天炒份土豆丝,外加5毛钱的馒头。
带回宿舍自己边吃边看电视。
那是2009年夏天的事情了,还依稀记得在热播王宝强的《我的兄弟叫顺溜》。
03
七月初,还没到发工资的日子。
我连吃饭的硬币也没有了。
为了不饿肚子,不得不顶着炎炎烈日到天上人间咖啡厅吃员工餐。
去了几趟,服务员都好奇的笑话我说:你不是上晚班吗?怎么中午也来店里吃饭。
真的像咖啡厅的广告语上说的一样。我不是在天上人间,就是在去天上人间的路上。
去了几次就不好意思去了。
有天中午,我打电话给之前咖啡厅关系不错的女同事说:有时间一起吃午饭吗?
她说:我吃过了,你是不是又没钱吃饭了。
她给我买了10个包子,边吃边走边聊。
当吃到第9个包子的时候,我感觉胸闷心慌,堵得胃难受,找不到矿泉水喝。把最后1个包子用手攥了攥狠狠地砸在了墙角。
2010年春节我从哈尔滨回到家,还请她在咖啡厅一起吃饭。
不料,却成了和她的最后一顿饭。那年她和男朋友分手后去了苏州打工,然后得了脑瘤。
其他几个我们曾经一起玩的朋友去医院看望她,告诉我说她变得很消瘦脆弱,化疗后骨瘦如柴,让人看上去心疼。
那时我也在住院,为了治疗我那顽固性的紧张性头痛,独自一个人被医生推进了手术室。怀疑是鼻中隔偏曲压迫的神经,可最后白白受了一周的苦。
我没有能再见到她最后一面。
8月底,我不辞而别,离开了天上人间,留下了半个月的工资,算是老板收留我的感谢和歉意吧。那时,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要去读研,除了和我一起挖冰淇淋的那位兄弟。
04
有人说干嘛这么为难自己,为什么不给家里要点生活费。
我也不知道,感觉已经大学毕业,可以自力更生了。没有脸面再伸手要钱了。
小时候,爸妈总是说隔壁谁家的孩子多么有出息,学习成绩多好,再看看你。
我也是个要强的人,是传说中在氧分子很少的环境下也能生存的人。
逆境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必胜的信心走出逆境。
也许是从前饿肚子饿怕了,现在,除了舍得为单反相机花钱,再就是吃饭了,公司食堂,几乎顿顿三菜一汤一主食一副食。
同事都说我奢侈,奢侈就奢侈吧,反正吃到自己肚子里了,填饱肚子心里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