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街上尾随

稍稍走近一点，曾财确定是艾妮妮和蒙新。
　艾妮妮都没有化妆，走得距离比较近了，曾财看到了艾妮妮的侧脸，在一个可以的位置，在一个合适的位置，曾财看到了艾妮妮的侧脸。艾妮妮都没有化妆，曾财看到了她的侧脸。也是，早上出门的时候，曾财和艾妮妮碰面了，在艾妮妮的家里，也在曾财的家里，在两个人共同生活的地方，两个人早上是见面了。曾财看到了艾妮妮的，出门的时候，她确实没有化妆。
　到这一刻，到曾财看到艾妮妮的一刻，在商业街的一刻，曾财看到了艾妮妮，也确实没有化妆。这中间的时间，从艾妮妮离开家里，假装要去厨师学校，虽然最后并没有去，然后在商业街闲逛，这中间的时间，艾妮妮似乎也没有去其他地方。
　曾财的推论是这样的，艾妮妮出门以后，就直接到了商业街，并且一开始就是和蒙新在闲逛。在早上才出门的时候，艾妮妮就是打定了主意的，艾妮妮就是有合适的想法的，艾妮妮的心里就是有这样的打算，去商业街闲逛。
　至于什么时候碰到蒙新的，这个问题，艾妮妮不敢确定。
　一开始，曾财以为，艾妮妮和蒙新的相遇是偶遇。曾财是这样想的，艾妮妮在商业街闲逛，到处走动，看看街边的风景，那些热闹的门市，还有卖东西的地方，人来人去，艾妮妮一开始是在街上闲逛。然后无意中，因为机缘巧合，艾妮妮碰到了蒙新。这个前男友，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还你侬我侬的，那个的时候的蒙新，想必艾妮妮还是有印象的。
　只是两个人偶然碰面了。
　然后一起逛街。
　一开始，曾财确实是这么想的。艾妮妮和蒙新的碰面，确实是偶然，不经意的事情。可是跟随了一阵子，跟在艾妮妮和蒙新后面走，有一段距离，曾财却觉得不是这样的。
　男人也是有直觉的，直觉这个东西不光是女人的东西，男人也是有直觉的。
　曾财的直觉告诉他，两个人是约好了见面的。
　也就是说，并不是曾财一开始猜想的那样，艾妮妮不想去厨师学校，然后一个人到商业街闲逛。日光正好，风景正好，然后偶然碰到了蒙新。然后两个人一起闲逛。
　并不是这样的。
　看着艾妮妮和蒙新的背影，两个人走得很近。曾财觉得，两个人是事先约好的，两个人提前有商量，然后一起到商业街闲逛。
　或许事实情况是另一种样子。
　早上，艾妮妮出门了。但是她并没有去厨师学校，这个决定，在她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做了。不是走到半中央，不是走到路途中，她忽然决定不去厨师学校了，然后转道去商业街闲逛。事实不是这样的。艾妮妮出门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不去厨师学校。
　然后直接转向商业街，艾妮妮走上了一条通向商业街的路。事情不尽然如此，艾妮妮和蒙新是怎么碰面的呢，既然曾财认为艾妮妮和蒙新的碰面不是偶然，不是路中央的突然相遇，而是事情有提前的，早在另一些时候两个人约好了。那两个人是怎么见面的呢？
　离开自己的家以后，没有多久的时间，没有多远的距离，但是艾妮妮可以确定，曾财不在附近，艾妮妮附近没有熟人，附近能够听到她说话的人，就她一个人。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给蒙新打电话。
　然后两个人约好了，在商业街见面。艾妮妮就直接奔赴商业街了。
　然后两个人在商业街见面。
　然后，一段时间以后，有了曾财看到的一幕。
　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曾财的心里起了恨意，他不自觉咬紧了牙齿。虽然不是和人打架，不是男人之间起肢体冲突，但是曾财依然紧咬牙关。仿佛在干什么重体力活儿，曾财不能承受那个重量，需要将一个很重的东西担起来，或者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合力的那种，曾财的力气不够，为了给自己打气，为了给自己加把劲，于是咬紧牙关。就是有那种感觉，没有力气，但是拼命使力气的感觉，曾财的牙关紧咬着。
　眼神里也是恨意，虽然曾财看不到自己，附近没有玻璃镜子，在大街上，哪里来的玻璃镜子。曾财只是在街上走着，附近没有可以看到自己的地方，曾财是看不到自己的脸容的，曾财是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和一些变化的。
　但是曾财能够感觉到，感觉自己脸上的变化。虽然曾财看不到自己，但是曾财可以感觉到自己。他感到自己的眼里着了火，仿佛有两团火焰正在眼睛里烧着。其实哪里可能着火了，曾财的眼睛可是肉，曾财可是一种生物，如果眼睛着火了，那还不变成肉干呐，就是过年能够看到的那种腌肉。但是曾财的感觉，确实是，眼睛着了火。他感觉眼睛火辣辣的，不是眼珠子火辣辣的，眼珠子倒没有感觉，只是感觉眼眶周围，眼珠子周围一圈的肌肉，上眼皮和下眼皮，还有内眼角还有外眼角，都是火辣辣的。这种感觉仿佛剧烈运动以后一般，肌的感觉。那种火辣辣的感觉，仿佛真的着了火。可是眼部的肌肉是没有办法剧烈运动，四肢的肌肉可以剧烈运动，胸膛和腹部的肌肉可以剧烈运动，运动以后发热然后流汗。可是眼部的肌肉，是没有办法剧烈运动的。
　但是，曾财的眼眶周围，依然感觉火辣辣的。
　他的眼珠子也不转了，都不看别的地方。他只看着一个地方，虽然街上走着，身体是移动的，而且附近并不是一个十足宽敞的地方，曾财时不时还要拐个弯，曾财还不一定要走直线，拐弯的情况不少。但是曾财的眼睛，确实被固定住了，都不看其他的地方，虽然身体晃来晃去，不是一条直线，但是曾财只看着一个地方，不看其他地方。
　就是艾妮妮和蒙新的背影。
　曾财的眼珠子仿佛固定住一般，仿佛口服了某种神奇的药品，然后身体可以活动，眼珠子却没有办法活动。类似做手术时候的那种，局部麻醉的药品，不过手术时候的药品是注射的，注射以后，人的身体就局部麻醉了，局部没有感觉，或许躯干，或许脸部的一个器官，没有感觉了。然后就开始做手术，人是没有什么感觉的，虽然注射了局部麻醉的药品以后，人还是可以活动的。就有类似的感觉，曾财的眼珠子不能活动了。
　他只是盯着前面两个人的背影。
　曾财一路走着，脚步快不起来。曾财倒是想快一点，因为离艾妮妮和蒙新始终有一些距离。曾财始终落在后面，有一些远的距离，大概二十米左右的距离。不是曾财不想跟上，而是曾财确实跟不上。
　距离稍稍近一点，曾财离蒙新和艾妮妮的距离，只要稍稍近一点，曾财就可以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人开始喘粗气，仿佛正在进行马拉松一般，或者越野跑的那种，很费体能考验耐力的那种。上气不接下气，曾财的每一口呼吸都是深层的。可是他并没有锻炼身体，他也没有进行有氧运动，只是在后面跟着。在艾妮妮和蒙新的后面跟着，似乎也是一件费体力的事情，不然怎么上气不接下气呢？距离稍稍近一点，就是这种感觉，上气不接下气。
　然后，不由地，曾财的脚步慢了下来。
　不是他故意慢下来的，其实他也不行慢下来。不过没有办法的事情，距离太近了，曾财就感觉呼吸不足，仿佛缺氧一般，走着就是这种感觉，跟在后面感觉很费劲。体能有些跟不上，曾财又迫切地想跟上，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能脚步一步步慢了下来，在后面有一些距离，有一些远的地方，大概二十几米的位置，曾财只能在那个地方跟着。
　曾财和蒙新艾妮妮的关系，有点像物理学中的力的关系，太近会有斥力，排斥彼此接触太近，太远了，引力又会把他们拉拢一些距离。
　这种行为模式，有些像一个冷笑话，不能离得太远，又不能离得太近，冷笑话就是这样，明明是笑话，有种想笑的感觉，可是就是笑不起来，冷笑话就是这样。而曾财遭遇的这种行为模式也是这样，不能离得太近，太近了会有一种斥力，将两组人排斥开，曾财会感到上气不接下气，很重的呼吸，但就是没有力气，没有力量继续跟着走。可是远了也不行，曾财如果拉下太长的距离，他的心也不甘，只能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就这样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曾财一直跟在后面。
　两个人在逛街的时候，所谓的两个人指的是蒙新和艾妮妮，并不是指曾财和艾妮妮，曾财一直在后面，蒙新和艾妮妮走在一起。两个人在逛街的时候，并没有过分的行为。曾财一直在后面看着，眼珠子死死地盯着两个人，盯着蒙新和艾妮妮，两个人并排着走着，曾财一直盯着他们。两个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行为。
　跟随了大概有五百米左右的距离，也就是一里路左右，曾财都没有看到两个人有过分行为。也就是说，两个人都没有牵手。一般，如果是情侣出门逛街，类似曾财以前和艾妮妮一样，再不然就是曾财和他的前女友，两个人还在热恋状态的时候，往往会发生牵手的行为。就是走在街上，不一定是逛街，也可能是其他事情，也可能是送女方回家，也可能是去某个地方，拉着对方的手。这种事情是很常见的，男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往往会牵手。这个说明了两个人的关系，男人和女人之间，他们的关系，是情侣的关系。
　可是一路走来，曾财都没有看到他们牵手。
　确实没有看到，跟随了超过五百米的距离，有些远的距离了，费去二三十分钟的时间，曾财内心有一种感觉，对时间的感觉，曾财还是有的，大概过去了二三十分钟的时间，曾财都没有看到意外情况的出现。
　两个人只是并排着走着。
　曾财一直盯着他们，注意力没有松懈，眼神没有丝毫的放松，一直看着前面的两个人，但是就是没有看到意外情况的出现，曾财没有看到两个人牵手。
　就那么一直走着，两个人并排着。
　不光没有牵手，这个是最明显的标志，可以说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两个人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了，两个的关系进展到什么程度了。可是两个人非但没有牵手，都没有其他的肢体接触。
　也就是说，两个都没有出现勾肩搭背的情况。
　这着实让曾财有些意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似的。他只是确定自己看到了什么，两个人并排着走着，都没有发生肢体接触，只是走着，彼此的身体都没有触碰，都没有你拍我一下，我拍你一下，说明两个人的进展。都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曾财在后面走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是看到了就是看到了，就是这样一种情况，眼睛所见到的，肯定是事实。因为曾财已经看到了，他已经看到了两个人是怎么相处的，两个人是怎么和彼此打交道的。虽然心中还是有很多疑惑，曾财的心里还是有一些担忧。可是毕竟是看到了，所谓眼见为实，曾财既然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他看到了艾妮妮和蒙新相处的关系，心中虽然还是有疑惑，但是既然眼睛都看到了，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明明所有的信息都已经出现在了眼睛里面，曾财是一个不相信眼睛会骗人的人，眼睛所见到的，都是事实。不比耳朵，耳朵里有空穴来风，有不真实的消息，有虚假错乱的消息，但是眼睛里看到的，都是真的。曾财一直是这样一个人，相信眼睛看到的都是真的。
　可是曾财的心里依然有疑惑，为什么两个人没有出现过分的行为呢？
　比如勾肩搭背呀！
　或者，更可恶的，曾财一直担心的事情，曾财一直担忧的行为出现，就是牵手了。曾财最怕看到两个人牵手。因为两个如果牵手，就说明了两个人关系，说明两个人进展到什么情况了，两个人已经进展到什么地步了。而且两个人还不是一般的关系，还不是两个陌生人之间，不仅仅是两个熟人了，还有其他的关系，两个人是前男友和前女友的关系，这可不是一般的关系。所以说，曾财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两个人牵手了。
　可以一直没有出现牵手的行为。曾财一路跟随着，最担心的情况就是这个，就是牵手的事情的出现，可是一直没有出现这个行为，曾财的心里倒是有一些不自在了。仿佛一直在期待一个剧情，可是直到快到了大结局的时间，期待的剧情都没有出现。这难免有些扫人的兴味了，难免有些让人扫兴了。曾财一直害怕，曾财在后面走着，一直害怕的事情，就是牵手情况的出现。可是一直在后面跟着，眼睛没有放松，注意力一直在那边，一直看着两个人，曾财丝毫没有注意其他的事物，街道两旁的事物，但是依然没有看到两个人牵手。本来他心中的想法，他以为的情况是，早晚会碰到这样的事情，牵手的事情早晚会出现。因为曾财这一路跟随，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力，他相信自己的想法，他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他也相信自己即将看到什么，所以一路跟随着，曾财觉得早晚会看到两个人牵手的。
　可是一路走来，走了很长一截路，都没有看到两个人牵手的情况。
　难免有些扫人兴味了。
　曾财是抱着一副看电视剧的心态在看前面的两个人。前面两个人可不是一般的人，不是陌生人，不是曾财的普通朋友，只是认识，偶尔打一下交道的那种，不是这种关系。前面的两个人中间，其中有一个人，有一个是曾财的女朋友。其实这个时候了，都这个时候，曾财有些想把那个称作女朋友的人物，那个人，称作前女友，因为他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
　虽然没有发生过分行为。
　但是看样子，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了。
　曾财相信自己看到的。
　曾财真想称呼那个人为前女友，可是在心里面称呼，那个人是不能听到的，那个叫前女友的人不可能知道曾财在心里面怎么称呼，对她是个怎样的称谓。
　但是曾财又不敢大声吼出来，毕竟在街上，这是在商业街，附近都是人，有很多过路的人，还有很多做生意的人，附近都是人，虽然不是人挤人的那种场面，但附近确实有很多人，粗略估计一下，眼睛里面看到的人，人数大概有一千人。因为商业街做生意的人多，而且过路的也不少，眼睛又能够看到很远的地方，所以大概在一千人左右，差距不大。
　看着前面的两个人，曾财又不自觉咬紧了牙冠。
　但是曾财又没有办法，他奈何不得前面的两位。前面的两位，一位是艾妮妮，他的女朋友，另一位是蒙新，艾妮妮的前男友，在曾财前面的那位，相当于比曾财早一步到来，到艾妮妮身边。曾财奈何不得他们，只能在后面跟着，像一个扒手一般跟着。
　距离一直保持着，不算远，也不算近，就是那种距离。
　忽然地，曾财笑了出来。这个冷笑话终于让曾财笑了出来。本来一直以为这种行为模式是一种冷笑话，不能抛弃，但又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就像一个冷笑话。但是曾财开始一直没有笑出来，这个时候却笑了出来。他看着前面的两个人，而他一直保持着这个距离，不远也不近的距离，一直这么保持着。
　曾财就笑出来。
　他笑，自己不敢太近。他也笑，自己不能太远。
　这不近不远就是一个笑话。
　“既来之，则安之。”曾财忽然想起了一句名言，然后自己接了一下下一句：“既随之，则不安之。”
　曾财还是跟随着前面的两个人。
心中事情，天地知道，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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