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一辈子。
一般来说,无论是文学作品还是现实生活中,穷人家的孩子如果好不容易能念上书,必定乖乖听老师话,竭尽全力好好读书。
偏偏我是个奇葩。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读到的书,但是从小到大包括到现在我从来没有写完过一个本子用完过一支笔,开学没几天,我的书笔本子一定不会齐全,不是这样丢了就是那样少了。
上课的时候我能集中精力听老师讲课的时间一般不会超过十分钟。
我不是躲在桌箱里看小说,就是玩前面女同学的头发,再不就是拿一个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在手里摆弄,或者干脆就趴在桌上睡大觉,当然我也可以直挺挺的坐在那里睡觉——上课的时候。下课的时候我才不会睡觉,一下课我精神就好的很。
读小学的时候还好对付,因为我自己会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书,语文一般差不到哪去,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写作文,阅读理解什么的都能糊弄过去,就是基础知识差得要命。数学嘛,因为我从小很喜欢算账,小学数学嘛,喜欢算账那就差不会太多。再加上那时候能读的书很少,所以说数学课本上的应用题也是我的阅读对象之一,所以做数学应用题是我的拿手好戏。
到了初中就有点恼火,那时我奶奶走了,我回到贞丰,我是家中老大。父母在队上干活,天一亮就去上工,中午匆忙回来吃个饭。下午要到天黑才回家。那时候的家务活很多,我作为长女那肯定是要挑大头的。
第一是挑水,那时候我们吃用的水是要到水井去挑的。我们家一天大约要用两挑水,一挑水大约50斤。折合下来我们一家六口人加一头猪一个月用一吨半水。应该是很节约了。我家离水井的距离不远不近。我现在走过去的话单边路程大约是十分钟。但那个时候路可没有这么好走,又挑着一挑水,而且那个扁担有点长我个子又有一点小,所以有点费劲。那时候我挑一挑水大约要用多少时间?我现在也算不出来,反正是得费不少时间。
第二是煮饭。那时候煮饭可不像现在把米一淘丢电饭锅里了事。我们家大多数时候吃的都是苞谷。而包谷是要现用石磨推的,有时还得现从玉米棒子上把它剥下来。不是不想一次多推点。平时吃起来容易。而是那个磨很重。我推吃一顿的,就能累的满头大汗。实在没有能力一次推很多。
包谷推好了,还得用竹筛把那康给筛出来。留下细细的包谷面,就可以蒸饭了。
渣豆腐,面面饭,盐巴辣子随你干。在那个年代是一件蛮写意的事。里边的面面饭指的就是用包谷面蒸成的饭。
面面饭要蒸两道。
第一道是将推好筛干净的包谷面用冷水合一遍。和包谷面掌握水分是关键。水多了轻则起坨,重则蒸都蒸不熟。水少了干硬没法吃。第一道蒸好的苞谷饭叫生分子,生分子。其实也是蛮好吃的,我是个饿痨子鬼,每次蒸好生分子我都要先吃两大坨。但是只能趁热吃,冷了就没法吃了。那东西因为只蒸过一道,很不好消化,身体不好和消化能力不行的人是不敢吃的。
生分子蒸好以后,倒出来用勺子压散,用适量的温热水再合一道,合好后拍紧捂一会,再次上木甑大火蒸四十来分钟,黄灿灿,香喷喷,松松软软的面面饭就算蒸好了。
菜嘛,到是简单。青菜白菜瓜儿豆角什么的,淘洗干净随便切一下,或者干脆用手拧成段。塞到蒸饭的甑脚下面去。等饭熟菜也就熟了。只不过因为烧的是铁锅又常年不见油。所以甑脚下煮出来的菜有点黑黑的,现在的人看上去可能没有什么胃口。但那时我们也吃的蛮香。
煮饭的工序复杂。光光是烧火就很麻烦。那时候没有电磁炉,没有液化气。煤火都要条件好的人家才能烧上。像我们这样的穷人家只能烧包谷杆,麦草或者从山上割来的杂草什么的。那些东西都不经燃,一大把放到灶塘里两下子就没有了。所以灶门边是不能离人的。火烧的不均匀的话,轻则会拖延饭熟的时间,重则干脆就会吃到夹生饭。对于我这个半大孩子来说,如果那一顿家人吃上夹生饭,我自己就很可能要加一盘笋子炒瘦肉。(挨一顿打)
我们家还喂有一头猪。那时候喂猪可没有什么饲料,全靠上山讨(割)猪菜。猪菜讨回来还要把它砍好放到锅里去煮。拌上米糠和包谷糠。猪吃得高兴得很。嘴巴搭的梆梆响,耳朵都恨不得摇下来。
东拉西扯这么半天,大约是想告诉读者,我一天事情多得很,忙的没时间学习。当然这也不能不说是事实。
不过只有我自己心里知道,忙的时候固然是忙,闲下来,我也没那么热心学习,到了学校我也没像书上电影上那些历尽千辛万苦上了学的穷家孩子那样拼命学习,逆袭成功。我是下课拼命玩,上课要么接着玩,要么睡大觉。
初中的课程,凭我那点小聪明是顶不住啦,除了语文课马马虎虎在线,其余全亮红灯。
一辈子的那句话,这时就该闪亮登场啦!
初二的时候开始上物理课。上我们物理课的老师姓魏,我清清楚楚的记得他的全名叫魏彻航。(上过我课的老师,我能记得起来的没有几个。)斯斯文文白白净净。
有一天正上课呢。我又在下面玩。模模糊糊听见魏老师在上面说,明天考试大家就不用带物理书了。一听见不带书,我似乎有点兴奋。我咋咋呼呼的说: 明天不用带物理书吗?
魏老师没有搭理我。
老师,明天不用带物理书吗?
我以为他没听见,把声音提得更高了。
装听不见是装不过去了。他只好拉长了声音说: 不光不用带物理书,你连你自己都不用带来。
我为什么不带我自己来?
怎么样,笨老太这个名字起的贴切吧?
对于我的这种迟钝老师似乎可以理解,所以他又耐心地加了一句解释。
因为你来和不来是一样的。
这句我算是听懂了。好像也不是太笨哈。
第二天如魏老师所愿,我没有去参加物理考试,也没有去上课。
过了几天我还是去上课了,但是一到物理课我就退堂。
我没去上课那些天,我爸妈竟然也没有发现蛛丝马迹。我也没有刻意掩盖什么,但是他们真的是太忙了。哪有时间管我去上学还是不去上学?
初三开始上化学课,也是魏老师教。这就为我提供了更多的自由玩耍的时间。
所以我的物理和化学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空白。化学是空白。我到记不起来闹过什么笑话。物理是空白,这才有了我第一次接电灯的时候,关了电闸后耐心的等了半天才去碰电线。因为我想,等一会儿。等那线里的电过完了,再去碰电线,这样就安全了。
不过我居然知道接电线要拉闸,要是我的物理盲,盲到接电线的时候不知道拉闸那才好玩儿。你们也许就看不到我这些胡扯八道的文字了。
N年以后,我师专毕业。回到县城教书。某一天我在路上遇到魏老师。我一如既往的当他是空气。谁知道他竟主动招呼我。
沈凤萍,你现在在做什么呀?
我把他从头看到脚,然后又从脚看到头。嘴角微微上扬:
和你一样!
扔下诧异不已,尴尬万分的他独自在风中凌乱,我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吹着口哨走了。
再后来人老成些了,从许多人的口中得知他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对人温和有礼,教学认真负责,对学生也很好。
再想想像我这样的学生没几个老师不头疼。
他那样说我也许是被我气的不行,并没有什么坏心思。
到是我自己,平常太过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偏偏在那一秒钟又特别的玻璃心。
魏老师肯定是看不到我这篇拙文了,但我还是在这里真诚的说一声: 老师,对不起,是我错了。
不管怎样,我自己当了老师,学生再怎样调皮捣蛋,我也只是就事论事,该责责,该罚罚。绝不会说你来不来都一样这样的话。
为人师长和父母。恨铁不成钢原本也没有什么不对。但绝不要随便对哪一块铁说,你今生今世注定成不了钢。
铁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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