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椒姚老太
辣椒姚老太
舒育
若是能得幸,获得一个机会为成都做一张“城市名片”,我一定会把“成都人的嘴”当做首要介绍的东西。嘴的功能,不外乎两种——说话和吃饭。成都人说起话来像是唱歌,高兴时,仿佛“执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般激昂慷慨。悲伤时,又像“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那样婉转凄清。它总带着些旋律在里面,不像普通话那样刻板正式;成都人吃东西也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不爱甜不爱咸,偏就喜欢一个“辣”。在麻辣火锅里涮煮的白菜叶子,仅仅看着就未免胆怯三分,更不要说吃一口了。可成都人就能放在嘴里大嚼一番,还高呼过瘾,着实怪哉!然而“怪”,却也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说的高档些,这就是“民族化”。所以我不能不特别介绍成都人的嘴了。
辣椒姚老太但我见过的成都人里,最能说,也最能吃辣的人,当属“辣椒姚老太”了。为什么要叫她“辣椒姚老太”?一是因为她性格暴躁,说话够狠,就像辣椒一样冲人头脑。二是因为她吃饭只嫌不辣,从未抱怨过饭菜太辣。我们先说她的“说话”。
姚老太年过古稀,嘴里的牙却依然“壮如公牛”,得理不饶人,那战国时的苏秦张仪若是见到她,只怕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一张嘴便是一声“你龟儿”开头,接下来就是一大溜的脏话,谁也架不住。只有到了菜市场里,遇上街坊邻居都认识的卖水果的“母夜叉”孙梅(光听这外号,您一定就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主儿)。才能和她打个平手。这二人吵架,那简直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不杀个天昏地暗谁也不收手。一般都是从姚老太看不上孙梅的水果,要讨价还价开始的——
“你女娃娃莫要骗我老太,老子们哩眼可还光亮!”
孙梅这时候就会抬一下眼皮,目光与姚老太对上,接着把脸凑过去,几乎要贴上姚老太,说一句“有啥子,你遭老太倒是说出来,你若能说出来,老子倒饶了你,你若说不出,莫要怪老子们扇哩!”
双方都下过了“战书”,这战斗便开始了,声音能从菜场这头传到那头。这时候是不会有人去劝架的,劝也劝不动,没准还会被这二位高手合力喷个狗血淋头,简直亏大发了。至于他们都骂了些什么,我不说,因为我是北方人,实在听不懂她们之间的骂战,没办法“实况转播”。
再说姚老太的能吃辣。但凡人老了,只要不是什么高精尖人士,大抵都闲下来了。姚老太也不例外,一退休便把全身心都投入到火热的街边老头儿老太太打麻将事业。这些老人只要一打牌,就是八圈起步——没事干,可不就花大量时间打牌嘛!但一打起来就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可又不想饿肚子,姚老太便想了个办法:每天早晨要去赴牌局之前,先蒸点米饭,再炸上一锅辣椒(对,就是一锅!),都装在比她的小孙子岁数还大的铝制饭盒里,一饿了,便打开饭盒,扒一口饭,吃好几口辣椒,打牌吃饭两不误。按理说,这种吃法胃肯定受不了,可十几年过去了,姚老太照样这么吃,身子骨照样健康,也没见她闹过胃病,也是一大奇事了。
姚老太的嘴厉害,我觉得能象征了成都人的嘴,不知道您觉得怎么样?别较真儿,就图个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