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生命中的他吗？
故乡的树
我的父亲
小时候我最怕他眉头皱起，因为那意味着一场难以平息的战争的爆发。那时候二十多岁的他刚刚尝遍残酷现实给他带来的苦果，不满于这个世界的不公，他桀骜不驯，脾气也十分暴躁。
因为家庭贫穷，他只有初中文凭。现实指给他两条路，要么在家种地，要么出去打拼。那时候他还是个十五六的孩子，就在家帮爷爷奶奶做一些大人干的重活。过了几年他跟随村上的大人一起去了外地打工。在外面磨砺了几番，接触到了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也见识了难以叵测的人心。在外打工几年回来之后，他遵从爷爷奶奶的媒妁之言，迎娶了我的母亲，之后按部就班的过上了一般农民的清贫生活。农忙在家累死累活的干活，农闲时就外出打工。我曾听到他对妈妈说的一句话:在家干活身体累，在外干活心比身体更累。我那时才知道，他是有多么不容易。
我记得小时候的我常被他放在肩头，我就像骑马一样架在他的脖子上，他谨慎的扶着我保持着平衡，我总是乐开怀的大喊:好高呀，能看好远呢。他嘿嘿的憨笑，说，能看到天安门吗。我说，不能呢。他道，我也没有亲眼看过，等你大了，爸爸跟着你享福好吗？我说，好！如今长大了，身在异乡，也看了不少风景，虽然还未履行儿时对他的诺言但我始终觉得在他肩头，那是我人生中看到的最多的风景。
而随着他越来越频繁的外出，和他相处的时间就像海绵里一丁点的水，那么不容易被挤出来。当他劳累许久归来，我看着他瘦削的脸庞和蓄满胡扎的下巴，觉得他好陌生。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有没有可恶的鸿沟出现，但我觉得时间现实生活慢慢把我们俩扯远。
记忆中为数不多温馨的场景是他外出打工回来给我带来了个“高级”的玩具——一辆电动小车。每次一按遥控器，小车就会走。而他总是拿着按钮，让我去追小车，每次都玩得不亦乐乎。那时候我觉得快乐把坚冰都融化成了满满的甜蜜。我很喜欢这辆小车，很喜欢，它载满了父亲对我的爱，奈岁月怎样也拉不动。
等到我逐渐记事，他用胡子茬儿扎我逗我的故事已被他和妈妈吵架吵得鸡飞狗跳的生活死死的压住了，如今我要使多大的力气用多长时间才能想起那段有爸爸妈妈在身边就无与伦比的幸福。
是的，用了整整一个曾经…
那时候都不知道谁对谁错，只觉得我应该向着妈妈。一次看妈妈哭得凶，吵得凶，我就扑到他身上狠狠的咬了一口，他出于本能使劲挣脱我的唇齿，结果就一下子把我推倒，而我的头一下子就结结实实地碰到了柜子上。我发懵了几秒，认真地回味着刚才嘴里他的血液的味道和头痛眼冒金星的感觉。我看到他狰狞的面孔流露出了一丝愧疚的神情，他伸出他的大手，想把我拉起来，妈妈却冲过来一把抱住我，丝毫不给他忏悔的机会。
经历了很多次父母吵架的混战吧，这种喧嚣的战争，正一点一点凌迟着我对他的喜爱，他在我心中的形象从此全然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没有温暖，只有冰凉。
因为那时候家里的原因，父亲开始养猪。他每天需要起早贪黑不吃饭就到家东(我家有俩处，一个是在村中间，一个是在家东)开始紧锣密鼓的干活用汗水洒满整个早晨。他要给好几十头猪拌饲料，然后整好之后要推着装着满满饲料的车子去喂猪。还要爬上爬下刷水缸弄电机给猪抽水，然后他再回家吃饭，他说:猪吃饭不能过了早上这个时间，否则长得就慢了。而他自己吃饭却总是不规律，往往扒几口饭就行了。吃完饭后还要来猪舍打扫卫生，他穿上靴子，换上脏衣服然后就拿着一把大铁锨(是普通的二倍)和一个大扫帚跳进猪舍开始干活。他用铁锨将猪舍里的猪粪转移到猪舍外放的粪车子里，要花很长时间才转移完，然后用扫帚清扫，最后用水冲干净猪舍，然后他就推着满满一车的猪粪推到粪坑边，使劲全力将猪粪从车子里倒到粪坑里。每每完成这么多工作，他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不管是春秋，还是冬夏。他流了太多太多的汗水，使得整个人都很是瘦削，劳累也慢慢慢慢拉大了他背的弧度。
因为他几乎天天都忙着家东猪舍里的猪的吃饭卫生以及猪的健康，所以他也把猪舍里的气味带到了家里面。我那时候特别不喜欢去家东，因为家东太乱太臭，而和他在一块的时候又像身处家东的猪舍里，所以我那时候特别不喜欢和他在一块，每次吃饭时我就会离他好远，就是因为他全身都臭烘烘的。
有次，他刚从家东回来，可能太饿了，他着急的洗完了手就来到了饭桌前。当时我边看边吃饭，突然就闻到一股难闻却又熟悉的味道，我就恶狠狠地说了一句“臭死了！”他先是一怔，又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边夹了几筷子的菜边窘笑着说“这孩子，嫌弃爸爸了，哎…”他尴尬的躲到了门外面，连妈妈知道了原委都骂我了，可见我的所作所为实在过分。父亲那么辛苦干活喂猪不就是为了挣钱让我和妈妈过上好日子吗？可我不仅不理解他，还嫌弃他。他最在乎的是我和妈妈，外人看不起他他从来不放在心上，唯独怕我和妈妈嫌弃他，这是妈妈后来对我说的。我太后知后觉，不曾读懂他对我的爱。
因为养猪太累而且当时行情不好不怎么挣钱，在妈妈的劝说下，他放弃了养猪。我看得出他很伤心，因为这毕竟是他好多年的心血，他自学了很多关于猪的疾病的书籍，他亲自给母猪配种、分娩、养小猪，每天都累得直不起来腰，有时猪分娩时还得整夜照看，第二天满眼通红。他曾想把猪场做大做好，可是现实再一次扑给他一盆冷水。从头到脚，再次浇灭了他的热情，撕裂了他的信心。
他的脾气也变得更加暴躁，和妈妈的矛盾也逐渐升级，吵架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我也觉得他越来越坏，有时候真不想叫他一声爸！而我也越来越觉得自己多么不幸，生长在这么一个充满吵闹哭泣和矛盾贫穷的家庭。
我有时候就想，既然贫穷剥削了我们的某些快乐的资本，为什么还要雪上加霜你们再吵架呢？这是我最不解的问题，可等我长大我才知道，事情绝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们吵架的最根源就是贫穷，因为贫穷所以苛刻，因为苛刻，所以不和，因为不和因为不满，所以他们不幸福，我也不幸福。
他们每次吵架我总是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听他们由义愤填膺到破口大骂，然后开始混战。每到这个时候，我的心里似乱刀砍出来，砍的眼泪也没有了我强迫自己把自己塞到他们的中间，事实上我是极度害怕的，我怕耽误他们特殊的"讲道理、让对方明白"的进展，从而我被"奖赏"一个大嘴巴子。可我更害怕的是妈妈撕心裂肺的痛哭，怕爸爸有时近乎疯狂的举动，怕，更怕，最怕我的家，没了。
我像个战士一样站在妈妈的身前，伸开双臂护住妈妈。爸爸还是愣了几秒，我看得出来他是因为生气而失去了理智，他伸出他的大手，我此时因为恐慌瞪大了双眼看着他，在心里问自己"如果他打了你你永远不会原谅他是不是？？！是是是！！我这样回答"。他的巴掌最终没有落在我的脸上，落在了他自己的脸上，"啪"的一声，打碎了很多东西…
我知道，他很痛苦。而我又能为他做什么呢。我只有赶紧长大，长大后马不停蹄挣钱，然后就能砍掉最根源——贫穷。我想这是医治这个因贫穷而充满硝烟战争的唯一方法。
和周围的家庭对比，我的父母却总是针锋相对，他们间一个稀少的不经意的小玩笑我都能高兴很久，很久。
所以从小我就很懂事，尽量维持这个家庭的安宁，如果不是家庭如此脆弱我想我也不会变得那么懂事乖巧。哪个被父母疼爱呵护的孩子在他最纯真的童年放满了炸药炮弹，随时互相攻击呢。如果我再不安静听话，岂不是我自己就可以点燃他们间的导火索！我想那个时候的我对他们还是有怨言的。
六七岁的时候吧，我第一次做饭，当时还没有灶台高我就蹬着小板凳，刷锅、添水，放干粮，说是煮的是疙瘩汤其实一锅全是面，后来妈妈告诉了我方法。烧好汤之后，我就开始炒菜，菜名是西红柿炒鸡蛋，其实没有鸡蛋，因为家里没有。我洗好西红柿然后在桌子上切好结果弄得到处都是西红柿的汁液。好不容易所有的都弄完了，就满心期待他们早点从地里回来，盼呀盼，盼呀盼，最希望听到爸爸夸一句我……结果他们到了很晚才回来，菜和汤都凉了，我的心也变得冰凉。结果妈妈听到我做完饭后就很高兴热了一把就端来吃，看到我的成果他们也都傻了眼，疙瘩汤都稠成了浆糊，西红柿倒是特别稀，我在菜里加了特别多的水，因为我怕它糊。爸爸尝了一口就说了一句实话:"加太多水了"。我听了以后自是感觉很委屈，结果我吃了一口，立马吐了出来。我做的都是什么呀，难吃死了，真的，可以和猪食相媲美了。可是他还是把所有的都吃了，都吃了。
关了猪场，过了农忙即父母吵架频率最高的季节，他就要出远门去打工。几年前他在外打工，几年后，他还是在打工。为了赶清晨的火车，他要在半夜就动身出发。朦胧中我听见父母收拾东西的琐碎的声音，感觉到他临走前给我掖了几下被子，听到了他的一声长叹，宛如白发落地，细微凄凉。他默默的背起行囊（装着被子的化肥袋子），蹒跚离去。他这一走，不知又多久。
而我在某种程度上还是高兴他的离去的，他走了，就不会吵架惹妈妈哭了，我也不用哭了。说不准他回来还会给我和妈妈带礼物呢，事实上没有，他本来就是一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
因为家里没有电话，根本无法联系，几个月的异乡生活，几个月孤独劳累的日子，让他本来就不挺直的背越来越驼，叹息的声音也越来越沉重无力，白发也越来越多，而他每次回家，都会花上一点钱用最廉价的染头发的将他的白发马虎的染成黑发，他怕我们担心，怕我们心疼他。
后来有了妹妹、弟弟，我也上了高中，家里的负担更重了。
那个冬天尤其的冷，妈妈的手指因为剥棉花和洗衣服冻出了几条口子，而他的手也冻出了几条血口子。但生活总让人无奈让人无能为力，他再一次出发了，我看见他像个老人一样吃力的想扛起装着被子的大袋子，他以为他还是年轻的自己，以前那么一个袋子，轻而易举就能上了肩头。现在袋子却像和他开玩笑，我走过去要给他帮忙，他却生气的说，“我自己行，学你的习去吧。”他到底是倔的，那个百十来斤的袋子被他扛上了肩头，他都是个近半百的人了呀。他右肩扛着那个大袋子，斜着身子挤进了客车里，他向我们招手，之后又是几个月的不见。
偶尔来几次电话，长途电话费太贵，打次电话也是极其奢侈的事。电话中第一句话总是"吃饭了吗？都听话吗"。弟弟是最调皮的，他的前句话是问我和妈妈、妹妹、弟弟，后者只是问弟弟，他是偏爱弟弟的，我也不嫉妒，因为他给我的爱够多了。之后问妈妈地里的活儿，问一家人的身体，最后问我们三个的学习，其实这是专门问我的。
不管我的成绩好坏，我却一直是他的骄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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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在工地上出了事故，他在高处作业，更高处的一根钢条不知怎么落下来不偏不倚的砸在了他的头上，他从高处落下，头当即血流不止……后来到医院进行了抢救，还好没有生命危险，我真的要感谢老天爷的保护，过年时孩子我一定多给您磕几个响头……之后他就回家了，工地上没有赔偿，只是让他回家养伤。
为了不让我分心学习，他不让妈妈告诉我他受伤的消息，一直瞒到我放假回家，我当时很好奇，以前在家从来不带帽子的为啥今年带帽子啦？他细声说:天气太冷了。后来他伤未痊愈不顾妈妈反对又到邻村干起了劳务。整整一个冬天，等他摘下了帽子我看见他脑袋上被剃光的地方一条明显的疤痕，我才知道，为了挣钱养家，他在生死边缘上走了一遭。
高三那年过年的时候，我们坐在一起看电视，在暗黄的灯光下，我看到了他渐渐秃去的头顶，不禁两眼发酸，暗下决心一定要考上好大学，成为他真正的骄傲。
他虽然在外地打工却常常打电话嘱咐妈妈让她多去看看我，多买点吃的，多拿点衣服，不要生病了，这些和妈妈见面时她总会转告给我。记得有一次模考，我考的特别差，我就借同学的手机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说着说着就哭了，总是这样，也不知道心里为什么老是这么难受，也许我压力真的太大了，我也真的输不起。
事后妈妈把这件事告诉了爸爸，爸爸让妈妈给我发个这条短信，内容如下:
娟娟，爸爸知道你很用功。凡事只要尽力了就行。不爱在乎名次。晚上不要学太晚的习，注意休息，努力就好。
我当时眼泪就决堤了，我知道他是有多么无奈呀"尽力就好尽力就好……"这是他对我莫大的宽容啊。之后我又重振旗鼓，全力向前冲，取得了进步。高考前收拾教室时，我们高三开始了疯狂的撕书，我看着漫天飞舞的纸片心里想:高考我一定要胜利！因为我多么渴望父母他们发自内心而不再是为了安慰我而挤出来的笑容，否则，如果我失败了，我怎么对得起他们？！
时间过得很快，6月初我们开始进行自我复习察缺补漏。
忘了是几号下午，我下了课就和同学去后面的食堂吃饭，说着话也没有注意到前方几米处摩托车旁边的他，人太多他也没有看到我。等我吃完饭回来，才发现他已等候我多时。我十分惊喜，他又来看我了！他拿来了两瓶我以前我最喜欢喝的营养快线，还有核桃牛奶和新鲜的荔枝。我欣喜的拿着这些东西，他突然不好意思的从袋子底拿出来了五个不怎么完整有点面目全非的鸡蛋。他愧疚的说，“来得着急，路上颠簸全颠坏了，要是你怕人家笑话你我就拿回去，明天再给你煮几个给你送来……”
我强忍着眼泪，从家到学校需要骑一个多小时的摩托车，而且速度得很快，十分不安全。他只是为了给我多送几个鸡蛋而跑这么远的路程，我告诉他我在学校有鸡蛋吃，有买的。可是他怕我省钱不买就亲自给我送来……
我对他说"鸡蛋还好好的呢，怎么不能吃啦，正巧我没吃饱，我现在就可以吃几个"。他憨憨的笑了笑，又说了几句不要让我压力大的话，他就该走了。我想嘱咐他慢点，天又那么黑了，又不能嘱咐他骑快点，傍晚的风本来就挺冷，要是骑摩托车速度快，风就像针一样扎入骨头里，所以即使正值燥热的夏天他还穿长袖的衣服。我只能说了句"路上小心，我会好好考的！"
我以前最喜欢坐摩托车靠在他的后面，这是世上最结实的依靠。我喜欢他带我到处兜风，却不知道，他早已经有了病根，到了阴雨天，他的关节就开始疼，夏天平时天气好的时候，他都不敢煽风扇，他说风扇的风风太凉了，吹得骨头都凉。
高考完了，也完了。分数下来以后我有点承受不住，因为我的确发挥失常了，因为第一场考语文太紧张了，做题速度太慢，作文用了连半小时都不到平时模考都能考120，高考成绩却是一百零几分。语文的不利也影响了其他科目的发挥，所以就是个二本成绩。那时得知成绩时我正一人在异乡体会父亲在外打工不易和艰辛，听到电话里语音播报完最后成绩的数字后，仿佛天灵盖被雷电击开，又泼了一杯滚烫的硫酸……
我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他听了成绩之后先是愣了一秒之后就安慰我说:"很好了呀，我很满意了，反正尽力了，这就很好！"他说得很牵强，我知道他的话语里面充满了多少心酸无奈，他只是不想让我难过呀，他没日没夜的干活不顾天气炎热不管天气严寒，他都是在为我奋斗，为了自己的孩子奋斗！他总是给我他有的最好的，我一直是他独一无二的骄傲。
《父亲》中歌词这样写"我的老父亲，我最疼爱的人，人间的甜处有十分，你却尝了三分"。而我的父亲呢，一分都未曾真正尝过吧。每次他都大方地给我们姐妹三人买零食饼干，他从来不曾尝过，从来，因为他不舍得吃，高三一年，他让妈妈给我买了很多牛奶，而他这辈子喝一瓶牛奶的次数能有几回呢？他为了这个家，真的付出太多了。外出打工时好几次没有座位而且还是夜晚的火车，他只能窝在车厢里抱着他的行李躺在地上睡了一个又一个的晚，即使来来往往上厕所的人踩到了他他也没有反应，他太累了，为了多挣点钱，他总是不顾路途劳累跑到很远的地方去干活。
我似乎看到他形单影只的背着偌大的行囊走向了工地……
之后我报了一所威海二本院校，临报道前几天，他就早早买完了票，说这次途径济南咱们一家人享娟娟的福去济南好好玩玩，说完满脸的骄傲和自豪。
以前妈妈对他抱怨，说大半辈子都窝在农村，什么地方都没有去过，面朝黄土背朝天，去过最远的就是县城。而父亲还挺好的，到处去打工，啥地方也都去过了，也见了很多世面。她也多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呀。于是爸爸这次捎着妈妈的渴望带领我们一家五口浩浩荡荡地向大城市出发，每个人心里都有着按耐不住的喜悦，只是爸爸，他肩上的担子又更重了些。
从我村到县城，从县城到济南，一直是坐客车，一路上颠簸不断，除了弟弟我们都晕车，全然没有了刚出门时的兴奋，都被颠的眩晕恶心。好不容易到了济南，我们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更不知道路，毕竟我们都没来过。本来打算去大明湖哪的好好玩玩呢，可是发现这是要门票的，唯一免费的是黑虎泉，我们顿时有了新目标。爸爸肩上扛着重重的包，手里又拉着我的行李箱，迷茫而又吃力地分辨着方向，又谦卑地问着来往的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了黑虎泉。我们姐弟三人在爸爸妈妈后面愉快地走着，看着那从石头缝里涌出地泉水，感到十分新奇，妈妈和爸爸也在很兴奋地谈论着。一家人第一次出来"旅游"，感觉前所未有的温馨和甜蜜，我时时刻刻拿着手机拍照，因为我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温馨的画面。上了大学后，回家绝非易事了。
爸爸拿着他打工时喝水的水杯（本来是透明的水杯，跟着爸爸在外面风吹日晒就变成了浑浊的黄色）去接泉水喝，我们每个人的都尝了尝，都满足的笑了。不是因为好喝，实际上我不喜欢喝也不好喝，但是感觉一家人在一块这泉水就变得好喝，甜！
爸爸在前面带领着我们，任何时候他都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他像个导游似的给我们讲解带路……不知过了多久，天黑了，我们才恋恋不舍的离开黑虎泉。
以后我们去了个超市，东西都挺贵的。我拿了一大袋便宜的方便面，共五袋，又买了一桶桶装的方便面，因为到了火车上没有器具吃袋装的方便面了。又提了一瓶促销的饮料。逗留了好久，买的东西很少，因为我们都嫌贵，爸爸很大方的对我们说"你们仨，想吃什么就拿下来放车里，不用担心贵！"可是，能不担心吗？同行五人车费花得也够多了，之前又给我交了学费，家里状况我知道，我们都知道。
之后妈妈看西瓜挺便宜的，就买了一个大西瓜，然后我们又看了看，实在不舍得买了，就走了。
到了广场上，爸爸像个大力士一样用手一砸西瓜，西瓜就裂开了一道天然的痕，西瓜瓤大方的露出来，液体也汩汩的流了出来，它们都在展露着自己的甜蜜。爸爸又把西瓜掰开，又掰成小半给我们几个。我们满足的吃着一个大西瓜，看看广场上的人们载歌载舞，又互相看看对方，突然觉得我们也不比他们差，起码我们现在很幸福。
很快，到了午夜，我们该踏上火车了。出发的时候爸爸妈妈围在我们三个孩子旁边，虽然走得很挤，但是安全，此刻就像蔡崇达先生所说的:我们三个孩子就像木头年轮里的一个环，被拥挤的那么心安。
上了火车，一个不眠之夜，到了威海。
很快我到了学校报了道，他们的任务完成了，所以他们又要走了。临走前，爸爸妈妈嘱咐我"好好的，别不舍得花钱，该吃吃该喝喝，想吃啥就买，没钱了给我打电话我给你打钱……"最朴实的话语，最纯真的爱。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又湿润了我的眼眶。每每听到筷子兄弟的《父亲》这首歌，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泪流满面，脑海中浮现的是父亲在烈日下在寒风中打工干活的情景。天热时，他的衣服总是被汗水打透，天冷时他的手掌又冻开了长长的血口子。在外打工干劳务，一天12个小时高强度的劳动，他已经累得直不起来腰。他的头发又白又脱落。他奋斗了二三十年，为了这个家，为了他的孩子，却从来没想过他自己，他是家的顶梁柱啊，我们都离不开他。他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爱最心疼的人啊，我的好父亲。
他对自己十分吝啬，不舍得为自己花一分钱。他从来不吸烟，酒也只是过年走亲戚时稍微喝一点而已。在他眼里，烟和酒都不是好东西，花买烟酒的钱还不如给他的孩子买点零食吃呢。
岁月如刀，在他的额头刻下一道一道的沟壑，时光将他鬓角的头发打磨成雪白，也无情地拔去他的些许头发。
他真的老了吗，他还是当年那个一使劲就能扛起一袋子麦子一袋子玉米的壮年吗，还是那个我想去哪他就会骑摩托拉我去的人吗？他不敢老，因为他还要在工地干活为我和弟弟妹妹挣学费。他不敢老，因为他还要撑起这个家。可是他还是老了，我多么希望我成功的速度能大大超过父母老去的速度，早点结束父亲在外打工的奔波劳累生活，早点让他们享受天伦之乐。
父亲虽然读的书少，却总会对我说一些意
味深长充满哲理的话。当我申请了助学金我告诉他，他说: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一些用来学习，一些奉献学校。当我胆怯不敢参加各种活动时，他说:作事要大方，不要胆小怕事，怕，就会输。当我在学习上没有目标过得浑浑噩噩的时候我告诉他。他告诉我说:知要有理想，就有榜样。
每次看完后，我感觉有一股力量从我的内心释放出来。让我的眼泪决堤，让我的步伐加快。"知有理想，才有榜样"在我的脑海久久回荡。是岁月沧桑让他徒生了很多的智慧，经历过困苦人生饱经沧桑的他怎能没有感慨？
我爱我的父亲，即使他老了，即使他为我做得也会越来越少了。我还是爱他，爱他的皱纹，爱他的白发，爱他低垂的眼角，爱他所站方向吹来的风，爱他看到我时嘴角自然扬起的弧度，更爱他虔诚而纯净的灵魂。
我们一家老小
我爱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