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叔和他的朋友们生活故事

三人行——老温的心事

2020-06-15  本文已影响0人  天蓝色蜗牛

老温是今年村里仅剩的一户贫困家庭。

说是老温,其实比文刀没大了几岁,只是看着比较老而已:不常清洗的脸庞上,深一道、浅一道,闪着黝黑的光;一口烟熏的大黑牙,像是生下来就没有刷过。

老温喜欢抽那种散烟叶,六块钱一斤。那天在门口,防火值班的老温靠在墙角,从兜里掏出烟纸和烟叶,笨拙地卷了一支递给文刀:“来,抽一颗我这赖的......”

文刀摇头:“不抽了,你抽吧。”

“咋地?嫌赖?”

“不不......”

文刀赶紧接过来点上,吸了一口。村里人就怕城里人嫌弃,所以只能接过来、抽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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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干呛和异味儿,呛得文刀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嘿嘿,你们城里人就是抽不惯这个。”

点着了刚又卷好的一颗,老温陶醉的、深深地吸了一口:“别的......抽不起啊!六块钱一斤,能抽好长时间哩。”

文刀看着老温满足的样子,没有吭声,又吸了一口;抽第二口,似乎习惯点了,只咳了一声。

“我说,我那俩孩子,你们还得给想想办法啊......”

看着老温带着祈求的眼神,文刀的心又沉重起来。


老温没有文化,没有手艺,家里的老娘患有精神病。前些年,还是人们帮着从外边给他找了个媳妇儿,后来才发现也是精神、智力残疾。管他呢,虽然没有登记过,好歹也是有了媳妇儿、有了家;只可惜,生下来一儿一女,同样是残障儿。

由于没有进行结婚登记,两个孩子无法上户口,也就享受不了相应的惠民政策;一家人,只能靠着几亩薄田和老温自己唯一的低保过日子。虽然去年村委会给他安排了公益岗,但是加起来仍旧是无法越过贫困线。

文刀第一次去老温家里,村委老赵说:“进去得看着点啊!他媳妇儿疯得厉害……”

他将信将疑。

一进院子,门口拴着老温的伙计:那是老温在地里干活的唯一帮手,一头看见生人稀溜溜直叫的骡子。

这头骡子的脾气,跟老温一样倔。去年夏天,老温拉它去地里,它不走;老温气得用手揪它的尾巴,结果被骡子一蹄子踢到了腮帮子上,养了很多天才消肿。

村里人说:亏得是老温,这家伙硬梆!换了别人,这一蹄子早要了命了。

进到了屋里,一股难闻的气味儿扑鼻而来,呛得人喘不过气:那是孩子的便溺,在家里经年无人打扫留下的味道。两个满脸污秽的孩子,见有生人进来,站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来人看,像是在欣赏外星人。

再看屋里,连张桌子都没有,只有靠墙放着两个漆皮都快掉光的破躺柜,柜上摆着一个老式的、带腿的水银镜;镜面上那些斑驳的红印花,证明着它自己的年龄。

知道这些人是县里来的,老温异常激动而又满怀歉意:“你们来,太好了、太好了.....就是我这地方,你看,连个坐的地儿都没有......”

望着热情的老温,还有他那满口黑牙,再看看地上两个已经四岁多、却一个字也不会说的孩子,文刀只觉得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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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老赵说,老温连饭也不会做,又因为紧巴,家里常年就吃白水煮挂面。

这边说着,老温可能是急着向工作组介绍情况,一伸手把里屋门给打开了,文刀这才注意到里屋门原来一直是锁着的。

“领导们,你们看看我这情况......”

老温把他们让进里屋,指着炕上说道:

“这个家伙,我没法闹啊!也不指望什么,就指望能给孩子把户口上了......”

还没进屋,几人就听到一阵“嘿嘿.....哼哼.....”的怪声儿;进去一看,昏黄的灯光下,靠窗的炕上,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看着走进来的人“嘿嘿”傻笑。仔细看:女人的腰里拴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牢牢的钉在炕沿上。满炕都是凌乱的被褥,同女人身上的衣服一样,看不出来是多久没洗过的;女人身后的窗户,没有一块玻璃,全部是用纸箱钉上去的。

村委老赵解释说,窗户不能有玻璃,疯女人会用头撞的,以前经常撞的头破血流;不得已,才都用纸箱钉上了。

老赵指着土墙上的一个大坑说:“看那,那就是他的疯老婆撞出来的。”

第二次去老温家,天气已经比较热了,他的疯老婆被拴在了院子里:一边“嘿嘿”的傻笑,一边用两手摆弄着面前盆子里的水玩,盆里泡着一堆不知什么衣物。水太黑了,看不清楚。

而那两个孩子,一个在院子里玩土,一个在屋子里地上坐着,撕扯着手里的一些破纸片玩。大概是来过一次,不陌生了,两个孩子只分别瞥了来人一眼,仍旧自顾自、各玩各的。


由于涉及的手续和需要审批的部门太多,两个孩子的户口办理的相当艰难;一来二去,快两年了,户口的事才有了着落。

这期间,文刀最怕在村里遇见老温。一见面,老温就会祈盼的拉住他:“我说,领导。我那个事,千万给办办啊!”

只因为以前有一次,村书记曾指着文刀对老温开玩笑:“认好他嗷!这个同志就是负责你们家的。”

从此,老温就真认定了文刀,相信文刀一定可以帮他解决问题。

终于把前期手续都逐一办完、只剩下关键的亲子鉴定了,老温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光是鉴定,前后就需要近四千元;前期的不少手续及费用,都是工作组帮着解决的。

老温找到了村里,书记也没办法:村里没钱啊!

这天中午,工作组三人正在做饭,组长木子忽然说道:“老温的鉴定费用,从咱们组里想办法给解决了吧。不然,鉴定做不了,那俩孩子就上不了户口,生活依然没有着落。最后,还会影响到全村、全县的脱贫任务.....”

文刀看看言午,言午低着头剥蒜,没有吭声;想了想,文刀对木子说道:“你是组长,你决定吧,我们全力支持。”

上个星期,京城请来的第三方鉴定机构终于到了乡里;组长木子叫上老赵,开着自己的车、拉上老温和他的两个孩子,总算去把血样抽了。

两个六岁多的孩子,长这么大还没出过村,更别说坐车了。出村的五里路虽说已经是柏油路面,非常的平整,但是没转几个弯,两个孩子就都先后晕了车,用肚里的白水面条给木子好好清洗了一次内饰。

接下来,县里、乡里、市里,民政部门、卫生部门、户籍部门......

木子用自己的车,或拉着老温,或单身前往,来来回回又跑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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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把两个孩子的户口拿下来了,老温颤抖地捧着户口本,激动地说道:“我该咋感谢你们哩......?”

黝黑的脸庞上,泪水顺着沟壑流下......

文刀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儿:终于不用再成天躲着老温了。

《司马优选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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