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的味道

在春天，菜市场多了一种蔬菜，可惜我始终没有看到过全貌，往往都是我妈端上饭桌我才意识到春天实实在在来了，那就是春尖（或者春巅）。

这种植物长在树尖，是整棵树的躯干里最年轻最鲜嫩的部分，名字也取得好，小巧玲珑，宛如精灵，初春时节就是毛茸茸的，万物生长繁衍，像婴儿初长牙，痒的很。

春尖摘回来洗干净后切碎，调入打好的鸡蛋液，热锅后下油清炒，不过几分钟就熟透，温暖的鸡蛋混着略显青涩的植物纤维，配上饱满透亮的白米饭，那是春天在嘴里被嚼碎的感觉。

我一直以为春尖就是鸡蛋的味道，刚好我家后面是块小山坡，我就一个人跑到山上去找春尖，像一条灵敏的狗一样，凑着鼻子在各处嗅来嗅去，悲催的是那时我并不知道她们是长在树上，所以那一圈的灌木丛都留下过我的痕迹，况且春尖也并不是鸡蛋的味道，那是我妈自己加的。

夏天的味道属于松菌，一种在雨后的松树林下冒出来的菌类。

不过成年人小拇指长，鲜嫩的菌把上撑起一把橘黄色的小伞，在湿漉漉的雨后松林里很显眼，由于雨点的打落或是掉落松针的摩擦，菌伞没有一片是完整的，缓缓变薄的脆黄色边缘稀稀落落地呈锯齿状，被掰碎的松菌散发着清香。

雨后松林里的空气很凝重，清新但是很粘稠，捡松菌的乡人带着背篓弯腰细细翻找着，一双粗糙的大手格外温柔地捧起松菌，像是呵护着一个孩子，额头处的发丝黏在了一起，睫毛前节了一些水珠，背上越来越沉，是该下山了。

既是季节性食物，又得人工采摘，松菌贵得很，但也抵不住乡野人家的“趋之若鹜”，要是晚点去菜市场，摊位上只留下了一些破败的碎脚料，买完松菌的人转身就去了猪肉摊挑块肥肉相间的后腿肉，背篓里一扔，生姜、大葱、头蒜再搭着买一点就能齐活回家。

后腿肉剁烂成泥，加入蛋液润滑，再加上胡椒粉、盐等调料入味，等锅里水开后成团下锅煮，等肉差不多熟加入松菌继续炖，起锅时加入切碎的小葱，油花在嫩黄的松菌间翻涌，松树林的味道在脂肪和肌肉纤维间渗透，啊，我是松间女王…..

有个夏天傍晚，一场大雨刚过，我爸骑着摩托车带着我和我弟去了一片小树林采松菌，这不是一个好差事，在里面胡乱转了一个小时，几乎没有任何收获，等我悻悻坐在摩托车后座回家时，忽然觉额头有点疼，拿手一摸，像是一些小刺，我叫我弟帮我看，他大叫是毛毛虫。

在我当场晕厥的最后一刻，我告诉自己，美食是需要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