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值得庆幸的
下午七八两节课饥饿、疲惫的练习着健美操课。假如我皮薄就上不下去这种课程,不协调的身子在空气中挥舞,手跟不上节拍无规则的律动。脸上火热。拼接风格的木地板被我踩在脚底下,无可置疑。可我却像是在天上,微微发汗,额头有晶莹。
如果不是当初体育选课时迟了一步,我就不会在这了。我更适合跆拳道或者交际舞,前者更暴力后者更优雅。现在我却跳着健美操然后用一个学期甚至两个学期的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并且拿来后悔。一个男生在几多个女生中,不合群的单独了节拍。不协调的身体从不听节拍。紧张时候就像一辆失去左前轮的汽车在滨和路上撞击牢不可破的现实。
我受够似的叹气,课间休息时盯着舞蹈教室巨大镜子里的自己看。男,十八。头发微白,脸黑而多毛,双鬓下巴上有细小的绒毛因灯光的照射而显得返祖。
倘若我真的是只猩猩倒好了。不知耻的手舞足蹈,反而能收获许多异类的同情和爱心。人类总是对除了人类之外的生物抱有善意。当然仅限于看似愚蠢的,看似可爱的。长长的黑棉袄没有脱,因为害怕感冒而捂出一身汗。十分钟的休息过了一半,我的眼睛就看的发酸了。灯光像正午的阳光般刺眼,似乎我成了默尔索,成了一个太过靠近圈内的局外人。
寝室长从贩卖机里买了两听雪碧。由蓝而绿渐变的颜色握在手中着实阴冷,锡铁片吸走了五指的热量。咽喉上下,充满二氧化碳气体的液体就落进肚子里了。什么可乐,雪碧都是一样的就像快乐都是一样的。
初中时候为了一大瓶装的可乐就拼命的在一千米比赛上跑。结果跌了一跤,用一张安慰奖纸向妈妈换了一大瓶装的可乐。其实它有多少我毫不在乎,我只是满足于倒满一个劣质高脚杯时那种虚伪的高雅感。我很幼稚,以为这种就是一个高雅之士,一个西方贵族。当时想的是做一个哲学家,这样即使整天瞎想也够活了。现在才明白贵气是天生的。
那时候我还喜欢打游戏,但我不喜欢做勇者,因为勇者总有人帮忙,总是死里逃生。恶龙一味的展示着强大的骄傲,死亡时刻才明白虫子也会杀死人。所以两者我都不喜欢。我喜欢看着勇者出走,看着恶龙袭来的老村长。足够睿智。一直以来如此。
一听雪碧下肚,打了个嗝,可形式不够优雅,不像军号反像一场呕吐、宿醉。只要形式足够,生活就有厚重的仪式感就能活的不费神。我没有喝酒,所以结束课间休息。继续练习健美操。寝室长跳,我跳,瘦弱纤细的女老师带头跳...四组动作七荤八素在我和仅有的几个男生里递来递去。
我想起酒桌上大伯二伯他们那一套敬酒,想喝嘴里却不饶说不要,敬酒的就得拼命的倒。最后真不要,假不要也不知道了。因为都醉了嘛。我又想到了酒,虽然我现在跳健美操就跟醉汉一样。可是我不会喝酒,三杯倒。
分组练习,队友缓缓退后,再退,止步。在一片灯光下做贼似的跳健美操,畏手畏脚的有气无力着。真是的,我这样的贼是要饿死的吧。心里抱有这样的想法。
脑子忽然窜出前不久的新闻:小偷入室盗窃,因脱鞋脚太臭熏醒主人翁。“入了局子”这是我添的,结局一目了然。我大笑。这个同行的脚是一绝,素质更是一绝。九年制义务教育不教入室脱鞋,这是父母教的。毕竟学校是学习的地方,没有那么好的条件,天天脱鞋。指不定老师的脚也很臭。老师教授的是做题,是考试,是应付一切的对策。顾不上教脱鞋这问题。除此之外呢倒也有地方教这种东西,那就是私立贵族学校了。若是那样的话那他的家境应当是不错的,那我就更好奇他的落魄史了,应该像一部史诗样悲壮。入室窃贼,行君子礼。少有。
当然我也为他默哀,进了局子就有了案底这辈子算是有印记了。我也不禁为他的狱友默哀,打一顿是一阵子的伤痛,无期徒刑也就一阵子的反抗,枪决也就一阵子的煎熬,可是天天一只臭脚在你身边,头上,床上走来走去。我想想都要默哀。但如果他要我分担的话,我做不到。我是受不了的,就像因为下雨而不肯去缅怀先烈一样。有些事我还是拒绝为好。
脑子里一过性考虑过多了。身体麻木了,我比鸡还呆,瘦弱纤细的女老师瞥我一眼,一刹那我觉得她一点也不瘦弱。七手八脚的做着健美操,等待时间消磨殆尽。我自娱自乐的用眼睛刻画女老师的面部:瘦鼻子但很高,小眼睛有皱纹,脸上无肉,颧骨高突,头发扎成马尾。在我面前示范健美操,马尾甩来甩去,我离她很近,心烦。就像在鱼面前摆弄钓鱼用的鱼饵。我跳着健美操,可我一点也不健壮一点也不美丽,我是一个一百四十斤的黑脸男子。我又胖又丑陋。侥幸的是灯硕大的光明着,我还像被救赎的默尔索一样感到羞愧难当。
这些都是值得庆幸的。
这些都是值得庆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