寤寐

寤寐

清风拂动红笺，斜阳微雨霖铃，氤氲迷离。

“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点一段迷迭香，我仍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来回之间，似是困倦缠人，睡意朦胧。烟雾缭绕之间，耳畔幻象竟有古琴鸣音。

我撑一把油纸伞，无意闯入你的梦，却有心读懂你用眼泪化的诗。

翻山越岭，重拾记忆。红袖添香，风月琳琅。

你说："一眼万年，而我不奢求万年，只求此生，便再无遗憾。"

此去经年，落红翩舞，时光悄逐，谁的离愁划过世间的尘土。

你说："我一曲清歌，留得住红尘万千，独留不住你决绝的背影。"

离别，便是离了眼泪，别了心。

你说："我等，等着北方的鸿雁，等得红烛已干，红妆缱绻。"

空荡的禅房，你盘坐佛前，轻讼经文缓缓。

你说："佛曰，心无外物，是舍是求，只于你一念之间。"

你曾将红豆刻于眉间心上，可在你无数次的蹙眉间，它已变得模糊。

你说："情之一字本伤人，原来，那些本以为铭心刻骨、痛入皮肉的，也不过一朵花的开败，终究逃避不了模糊。"

广袖流云，琴声袅袅，火光映照之下，她犹新月染晕。

“你可听见，我在等你，等你来和。”

我不解，便问“你在等谁？”

她莞尔顾盼，眉目盈盈，但是似乎缺一点什么……像是，是失了魂

“等不到了！再也等不到了！”

“见她如此伤神，怕又是为情所困罢！”我心里猜议着。

可如何她的琴音，戚戚艾艾？

原来，那个情窦初开的年纪，便有这样一个人映在她的心头。

她家破人亡因他，流落青楼因他，可她怎么就恨不起来他呢！

“寤寐求之，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呵哈，寤寐寤寐。”

“嗯？……”

“你叫寤寐如何？”

“好！”

……

经年之后，也不过五载

“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可若求得，只怕不等经年，便人不如故。”

她说人不如故，但见他日日不肯来，怕真是不如故了！

我实在看不过眼便不分青红出口质问“你如何此般凉薄，诺言怎能这样轻贱啊？”

“哪里是什么人不如故，不过是…是今昔非昨罢了。”

没想到她竟在此时推门而入，旧木门吱呀呀，一片惊鸦呜吖。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今日既留你不住，我只想知道，当初你可知晓…”

“我明白，明白，都明白…”

怎会不知晓呢！我又非无心之人，自当知晓你长袖翩翩，舞尽锦瑟为我；知晓你一笔一划，一撇一捺为我；知晓你隔亭相望，隔梦相忆尽数为我。

可此一别，怕再无相见缘，我又何苦困得你朝歌芳华？

我移梦换步，见到你的他时，便问："你可后悔，看她半生青灯古佛，从此与哀相伴。"他竟不悔。我不明白"你既不惧生死，为何不敢与她一起面对，共同走完？你意为她好，却以最残忍的方式将她埋至孤冢。"你既无私却又自私，是你所谓的心安，将你囚善，变为恶人，亲手残害了一位女子的莺歌华年。

角鼓争鸣，刀光剑影之间血流成河，白骨皑皑。

“还等吗？寤寐，你想知道，他说了什么？”我问。

终于见她不再无动于衷，泪汽氤氲中波澜转展起伏。“他说…”

他说

“其实我唯你最难舍，寤寐寤寐，怕是以后再难寐了！罢了，舍了，都舍了，就都舍了吧！”

“寤寐，扬尘飞沙恐怕难安七尺忠骨英魂。”

我低声示意。

“等等，再等等，我带你回家。”

只见她纵身一跃，只留下一抹绚烂的笑容。

原来困着她的从来不是他，只是“情”之一字太动人。

我醒了，我懂了，等等，再等等。

游园惊梦，我感花落泪。仰望寂寞萦绕的夜空，耳边又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它已伴我十八年，它充满着关怀、爱护、斥责与愤怒。一步步，不知何时我已代替你的声音响在谁的耳边，它正在走你走过的路。如今我才懂得，是自由与好奇将我囚善，变为恶人，一次次伤害你脆弱的心。

本想是梦，谁料竟是“庄周梦蝶”真真假假，无从得知。

十八个夏末秋初，无数次月升日暮。时间如水般流过指间，该来的来，该去的去。我们都是彼此匆匆的过客，人之初，性本善，恶又是从何而来，一步步化为囹圄，将你囚善？

或许，当你看到太阳愿用余辉照亮月亮时，当你意识到哪怕冰冷的月光都有星星陪伴时，囚善的囹圄便会不攻自破，而你也会明白，亦正亦邪未尝不可。

寤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