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12｜从前慢

简简说，妈妈，在家上课也挺好的。

她指的是，可以随时去拿个吃的，可以在吃饭的时候看脱口秀大会。一年下来，没去学校多长时间。为了她的网课，我的居家办公也没有尽头。

简简还算好的，她见过同学，去过学校。据说最惨的是两年前入学的，就没去过学校，要毕业了没见过同学没去过学校。

习惯了每天核酸，习惯了出门口罩，习惯了人烟稀少的高铁站机场，太久了之后，我已不知道到底是以前的生活算正常，还是现在算正常。

想起老布。在监狱里呆了50年，几乎是自己整个人生的老布得知要出狱的时候，陷入了当时的我无法理解的恐慌。为了避免出狱，他不惜杀人以继续呆在监狱。但刑期依然有限，出狱的时刻终究还是来了。老布无法接受出狱后的生活，他宁可选择自杀。当年第一次看《肖申克的救赎》，我半懂不懂，自由难道不是监狱里的人所渴望的吗。

后来我才理解，在监狱，有熟悉的朝九晚五，有吃有喝有放风有狱友，作息规律一切都是熟悉的。监狱之外，他没有亲人朋友，只有身体不便的自己和必须要独自重新适应的新生活。老布老了，他已没有对新生活的好奇，也没有适应新生活的能力。自由对他，不是救赎就绝望。

人一旦在熟悉的环境里温水煮蛙到习惯，哪怕这个环境是糟糕的，不健康的，对环境中的人来说，却是未必。只因他们已习惯了。

习惯家暴的主妇，习惯核酸的简简，习惯监狱的老布。在一个习惯的环境，就是信息茧房里安稳的舒适区，离开才是痛苦，环境不是。

这挺可怕的不是吗，要让我们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如果直接切换，别说个体适应不了，环境也接受不了。

离开这个被迫进来的区域，还带着觉知和不情愿，至少还是想要离开的，不管还能不能适应。

自己踩着西瓜皮滑进来的茧房呢？还能接受无倍速播放的视频吗？适应了螺蛳粉还吃清汤面吗？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可是，困难的不是盲，而是不知道已盲。当适应了2倍速视频的时候，当年慢反倒变的不正常。

李银河老师用她温柔清晰的语速讲述幸福的时候，我听进去了。我们努力工作，是为了获得更好的生活，可我们往往为了工作奉献了所有生活，本末倒置。

所以，这一场灾难，又何尝不是一次暂停，让我们重新拿回生活。而不痛一下，又怎么能知道我们珍视什么，我们到底要什么，生活的意义是什么。

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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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经-第十二章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注解】
“五色”，青、黄、赤、白、黑。“目盲”，指妨碍于视觉。

“五音”，宫、商、角、徵、羽五级音阶。“耳聋”，指妨碍于听觉。

“五味”，酸、甜、苦、辣、咸等五种味道。“口爽”，指妨碍于味觉。

五彩斑斓的缤纷色彩，初看炫目，看久了会丧失对颜色的判断能力。世间纷繁之音响悦耳，久了也会丧失对声音的辨别能力。世间多样之舌尖美味，隆重的味道会丧失对味道的感知能力。过于繁杂缤纷，辨别能力会逐渐趋于麻木，便再也没有什么能刺激到疲惫的神经。

驰骋于广阔的田野上狩猎，广阔的草原，自由奔腾的骏马，呼啸而过兴奋的猎犬，追逐的猎手，眼见的成果，一切都会让肾上腺素飙升，使人心神发狂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