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乡村教师的山路弯弯5(人这一生的奔途)
自元宵节进大山以来,一晃就快到半个月了。
这些天以来,一直没见着老婆孩子,还有我那快80岁的老母亲。在大山里,我白天忙于教学与备课,压根抽不出闲暇去想她们,可一到夜深人静,一旦闲下来,独守空空荡荡的宿舍,面对苍白四壁,出门在外的孤独感,便会瞬间把我淹没,使我更加思念远方的亲人,不知在我想着他她们的那一刻,是否她们也在想着这处大山里的我。
今天周五,又一个周末的到来,昨天我就计划好今天下午放学后回南昌,火车票昨晚就买好了,生怕今天人多抢不到票。
早起下坡到街上吃早点,看见街上有好多当地农家种的蔬菜和各种土特产在售,想着山里的空气与有水土均好,这里出产的农家作物,几乎快要接近纯有机的品质。
纵使回家的山道,一路弯弯曲曲,还需辗转400多公里,一想到远方亲人平日难得吃上如此优质的农家食物,加上今天下午我又要回家,便想着带点山里的土货,犒劳犒劳远方的家人,虽然有些麻烦,那也是值得的,算是解了我对她们的相思之苦。
下午放学,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扛起早上买好的农家蔬菜,匆匆赶路回家。与进山的来时一样迫切,我生怕路上给耽搁,错过我昨天买好动车的时点,开往县城这段窄小的山路,我顾不上山路弯弯,净想着法子猛踩油门,加速强行,与上次进山相比,确实快了十几分钟,一晃就到了小县城的汽车站那。
看来,一个人,一旦归心似箭,一旦动了念,确实有助于提高办事的效率与速度。为了回家一趟,我一路倒腾,确实不容易。
从山沟到家,也就400公里左右的行程,前后居然换乘了四种交通工具,先是自己开车,接着在县城换乘短途小巴士,再到邻县高铁站坐动车,最后搭乘地铁,紧赶慢赶,总算在晚上7点左右到家,老婆与孩子们都等着我一道吃晚饭。
大半个月过去,再次与家人团聚一起,感受亲人的温情,额外舒贴,别是一番滋味,这一路奔波的艰辛与疲惫,都是值得的。
暖人的时光,总是过得太快,团聚了两天,可我总感觉自己还没温存够,不舍家中温暖与舒适,还在留恋家中味道,回学校的时刻,说来就来了。
由于周一上午我有七年级的语文课,若在周一早起赶车进山,无论如何也得当天下午才能返回大山里的学校,为了不影响耽搁孩子们的上课,我必须得在周日下午出发进山里。
周日午饭后,刚在床上小眯了一会,行色匆匆的我,又是一路小跑赶火车。那个时点,不是高峰期,地铁发车间隔长,差一点就赶不上火车了。若不是我逼迫自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路狂奔,差点把心脏都要抖出来了,气喘吁吁的我,脸红脖子粗,就在火车快要启动的前一分钟,才登上了即将启动动的火车。
一路无话,从县城回山里,自己开车,这次没上周五那般匆忙,也没那次猴急,一路慢悠悠地开着,路上的车子少,天色不算晚,没下雨,两侧青山,景致诱人,特别是从山谷望向远处山顶的隘口,峰顶的云雾,把最高处的山峰,层层叠叠包裹起来,恍如隔世的仙境一般,险峻秀丽。
路过水库上游的水面时,几位垂钓的老者,仍端坐在稻田的堤岸边垂钓,田埂下面,汪洋一片,如平镜一般的水面,水映山色,碧绿幽幽,也不知他们今日有多少收成,我没多停车驻足观看,仅从车窗向外喵看了他们几眼,就一路拐进了山里。
晚上,学校食堂照例没开。我稍作收拾,来到坡下街上吃早点的那家小吃店,随便找点吃的应付一下肚子,老板娘正忙进忙出的干活,忙碌很,她告诉我:“明天中午有人订了15桌酒席,得提前做准备,否则明天真还忙不过来。”
我心里直纳闷:“年节早已过去,这大山里的人,大多返城务工去了,留在家里的只有老人与孩子,还有哪家人,会有心思在这时节来办酒席?”
许是老板娘看出了我的纳闷,她极简短地的回了我一句:“附近一位老人家圆寂了,明天办的是白喜事。”
这处大山沟,留下的多为老人与儿童,而且上了年纪的老人还特别的多,尤其今年这个春季,雨水与寒气又较往年重,有老人过了,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我随口:“哦、哦、哦……”应了几句,三下五除二扒完碗中的硬米粒,便回学校里准备两个年级明天的备课教案去了。
待我回到山坡高处的校园,天色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下雨的夜晚,天上的繁星,特别亮得耀眼,把整个银河之间,耀得满满荡荡,这在城里是难得不一见的景象。
很快,我就把北斗七星的位置找出,因为它的亮度与形状是那般特别,而且恰好就在我头顶前方一点点的地方,从这个角度看北斗七星,是如此的熟悉,因为,恰好去年夏天的暑假,在宁都老家山村里,我也看过一模一样的景象,而且位置也相近似。
很快,我就反应过来,因为我所在的学校,距离我老家直线距离也就40公里不到的样子,位置基本一致,若看不到北斗七星,那反倒是一件怪事儿。
想着自己的故乡,就在我身后大山的不远处,那一刻,我如同自己飞回了潭水老家,这样的夜晚,这样的繁星当空,容易引出乡思,难怪古代的诗人,常会发出:“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这样的感慨来。看来,思乡是不分今古人的,面对浩瀚的夜晚星空,情感也会有惊人的相一致,时空是没有差别的。
晨起,学生们早早就来到教室,开始他们自己的早自习时间,山里初中部的孩子们,都起得很早,往往六点左右,就会来到学校,而我那在城里正读初二的儿子,即使到了七点,他还赖着不肯起来,若周末不用上课,十点钟以后,往往见他还在床上酣睡。城里的孩子与农村的孩子,却有区别,农村的孩子勤快,懂事早,更懂得惜时。
学校的老师们,多喝电热壶烧的自来水解渴,我喜欢喝山里泉井里的山泉水,而且真就有一口泉井在学校围墙外不远的山脚下的菜地边上。
与往常一样,吃过早点后,我拎起办公室的红塑料桶,去那处山脚下的泉井里提一桶山泉水,可以让我们办公室的六位同事喝上一整天。
不得不说,这大山里边,除了空气新鲜,山泉水也甘醇如澧,稍稍抿上一小口,山泉水的那份甘甜,直通人的味蕾与心窝,我对山脚下这处泉井里的山泉水爱得极深。
拐出学校围墙,与下坡到街上去的方向正好相反,也是下坡,走个几十米的样子,拐过一户人家的屋檐,顺着山脚下的小径,过菜地,山坡下方,就是我常去的泉井所在位置。那泉井周边,零星住了四五户人家。过去,他们也是喝这口泉井里的井水。这口井保留至今,估计也是这几户人家的祖上开挖出来的。
在我还没拐到拐弯的屋檐时,一阵震耳欲聋的喇叭,洋乐小号的和鸣声,在我水泥马路的前方的一百米开外奏响,鞭炮声四起,跟着还有女人哭泣的呜咽声……
原来,昨晚我去那家小吃店的老板娘准备的酒席,就是这户人的,我没有停留,拐过屋檐,穿过菜地,顺着山脚的小径,直奔山脚泉井而去。
这汪山脚下的山泉井,倒是奇特,虽说井外面就是窄小的水沟,可无论下多大的雨,那沟里浑浊的山洪水,就是没有办法漫到泉井里面去,井水依旧清澈如明镜一般的亮堂,清澈无痕,碧水汪汪。
就在我把桶子置入井里,在泉水漫过桶口时,一刹那,我想起了那位今天要出殡老人,过去,她也曾来到这眼泉井,天天来这井里挑水喝,她为了一大家子操持忙碌,辛苦了一辈子,拉扯大了自己的儿女,从青年到中年,再到如今静悄悄地老去……不知,几年后,还会有几个人,能够忆起这位忙碌操持一生的她,恐怕,再也不会有人会去记起,她也曾在这处山脚下方的泉井跟前,来回奔走,她那健硕有力的身躯,养育了一家老小,她也在这附近,干着她自己喜欢的事。如今,青山依旧,山泉井清澈如昔,人却已走远,啥也没留下。
都说死亡是终结,就像火的熄灭,水的蒸发,可活着与死亡的意义又何在呢?
“有新生吗?会转世吗?”,我问我自己。
我不知道,也不清楚这哲学世界确切的答案,不由得让我想起了米拉日巴尊者的言说:“如果当我生病时,没人问我怎么样了;也就当我死去时,也没人因此而哭泣;如果我能在一个与世隔绝之地死去,那么我米拉日巴,一生的愿望就实现了。”
是啊,日巴尊者的智慧,我是领会不到,或许安静的死去,对修行者来说是件好事,可对于像我这样一个不是修行的凡俗之人,不要说发现死的智慧之光,哪怕是找出活着的意义,也是难啊,难如上青天。
“时至今日,对生命的意义,我也没探出个所以然来,不知我这次来到大山里面,这处世外桃源般的仙境之地,能否给我一些特别的能量与启迪,让我找回自己,认识自己,给我一些意外的惊喜……”
想着想做,一桶水,就这样被我拎回了办公室,拿起热水壶,满满的烧上壶。“真甜,确实甜到心窝子里去了……”我又一次对着自己感叹赞叹,或许,人生就是在甜与不甜之间,来回奔走与轮回……
很快,上早自习的铃声嘹亮响起,楼下四年级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一阵紧一阵松地传至二楼办公室。
人哪,对于他们这些还在刚开始来的路上这些孩子,他们哪会在乎甜与不甜,他们哪会有我这般在意这么多想法;唯有活好当下,才是这群山里孩子们的唯一,才是他们全部的心事,也是他们真正关心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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