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初夏时的“长乐”
一路上,青春期的女儿常有惊人言语:这条路怎么这般熟悉,我好像来过;这风景怎么这般熟悉,我好像到过……
偌大个孩子,跳跃式的言语提及一回、两回倒还罢了,说多了我便忍不住笑谓:是上辈子的事儿吧?
女儿倒也发厣:我确定,是这辈子!
遇见,初夏时的“长乐”
正值初夏,又逢“五一”小长假,原本应该是呼朋引伴、游山玩水的好时节。不过女儿课业繁重、妻子又遇特殊情况,长途短途的出行计划就变成了伺机而动更或“说走就走”的随机模式了。前天晚上是丁俊晖冲击斯诺克世界锦标赛决赛资格的比赛直播,半睡半醒中陪着小丁熬了一个“虽败犹荣”。第二天早上实在有些爬不起了,便嗫嗫嚅嚅地在床上赖到了十点钟光景。妻子三四个月以来妊娠反应一直不停,小区里走了一圈回到楼上,作势又想卧床休息一会儿。见我还赖着,虽然不忍心责备,但一颦一蹙之间颜色已可见一斑——窗外艳阳高照,我们却是宅男宅女,忍心负了余春好时光么?嘿嘿赔笑,我只好关心道:去哪里走走?无巧不成书的,女儿的嚷嚷声从书房传来:作业终于搞定了!
看窗外,“桑叶露枝蚕向老,菜花成荚蝶犹来。”
问题又来了:去哪儿呢?不能太远,路程颠簸或超时都是不合理的;太近呢,超山、水北抑或塘超小径,都是去的不要再去的风景了。
长乐,长乐怎么样?
不论地势还是路程,长乐似乎是一个比较合适的选项——关键是我们一家似乎都没怎么去过。
沿途有花海、径山、漂流,出门在外,兴之所至,知足常乐嘛!
其实,已经不止一次被“林志玲”欺骗了。有一次从下沙回程,三个导航选项我选了“拥堵最少”,结果林妹妹把我导到了余杭和海宁交界处的几个小村落,好一番折腾我才狼狈不堪地回到目的地。或许是心念着疏港大道在修路、或许是因为节假日高速一日游的阴影,莫名其妙地,我又一次挑了“拥堵最少”这个选项!不过这次还好,途径运溪路、西险大塘、彭安路、327国道,途中只是在彭安路一个交叉口堵了十几分钟。西险大塘这一段虽然九曲十八弯,但景致不错——你试想啊,耳边传来的是林妹妹那嗲声嗲气的台湾腔,眼前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乡间小道,大塘上、茅草丛,却还能偶尔遇见一个、两个毛茸茸的欧洲女婿……再比较自己小时候的十几个初夏,有时实在很难以置信眼前的繁华——是不是属于阿Q精神泛滥呢?又或是教书先生的习性使然——譬如明朝那位门口焚香、一日九拜的教书匠胡九韶:“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期间,若有说不满意的,大概就是对女儿的莫名言论:这条路怎么这般熟悉,我好像来过……
其实,刚刚从塘栖出发的时候,我心里就闪过一个念头:长乐林场附近如果没有小饭店怎么办?早就过了愣头青的岁月,虽然偶然还会愤青、愤青的,但大多数时候我总是抱着一个相对知足的想法“做最好的准备、做最坏的打算!”然,这是不是我的底线呢?一旦连这底线都被突破了,你却依旧遭遇了难以接受的精神欺压,你还能保持以往“笃定”的心态吗?终于到达了长乐林场。果然,附近没有什么饭店;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阿狗订餐电话”,那头却是忙的屁颠屁颠的。总不能让我的青春期女儿饿着吧,总不能让我身怀六甲的妻子饿着吧!所幸,天下终究好人多!林场老房子里还有一个住户,女东家正好又存了水库鱼、土鸭蛋,初夏时节的野笋、冬菜、豌豆也正时鲜货,虽然久疏“厨”阵,但毕竟基本功还在的——“汀零哐啷”几个回合,凑了三四个山珍小菜,总算对付了一家人的“五脏庙”。
茶足饭饱,女儿手里的“佳能”单反越发灵泛了,妻子也重新焕发了精神,我自然也兴趣盎然起来,骄阳下,“谢却海棠飞尽絮,困人天气日初长”。不过,我才不取朱大诗人那份郁郁寡欢的初衷呢——踏过海棠残花、透过恼人飞絮,我才刚刚窥见长乐林场的小径啊!
欲望,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像蛇、像大象、像……
知足,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像饭、像小菜、像……
当女儿在转角处等待,然后“咔擦”按下,我知道我要的东西没那么复杂,就像女儿嘴里哼的歌:向左、向右、向前看,美要拐几个弯才来……梦的入口有点窄,我遇见你是最美的意外……
初夏时节,我们遇见了——长乐。
有人说,长乐最好的时节应该是秋天!
可是,
当我们敞开怀抱深呼吸,满山的茶香扑面而来;当我们迈出脚丫放开跑,斑驳的影子如影相随;当我和女儿相互帮衬着,爬上小坡、钻过小径,眼前霎时开阔:一垄又一垄的茶树宛若一道道小火车,延绵在山岭之见,除了绿色还是绿色。置身其间,我仿佛回到了孩提时代,捉迷藏、强盗赛,时空的彼岸是不是还有一个叫做洪家山岭的所在呢?是不是还有一个与女儿一般好奇的少年呢?
的确,
当我们这几个初次接触摄影的新手看到十九楼上的相片,秋天的长乐无疑是极美的,那是一种让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的美——所以这里是不是又可以超理性一回了:这世界缺了谁不转啊,别把自己太当回事情!岁月如梭,时光荏苒,在大自然面前、在时光机器面前,学会知足、学会珍惜,是不是更应景致呢。苏东坡曾说:“樽酒乐馀春,棋局消长夏。”此时,天凉好个“初夏”;此刻,交通法规约束不喝酒。我们无需寻醉,我们无需消夏。只要举起相机,仅仅是一丛丛野草莓,仅仅是行人头上那顶红色的鸭舌帽,似动似静、欲行且止,回顾周遭漫无边际的绿野,何尝不是另一种极致的美——管他夏或秋!
经过茶岭、穿过杉树群,越过一个小山沟,眼前便又豁然开朗:甘岭水库就在前方。遇见之所以称之为遇见,必定是鲜少准备、甚至从来未知的。如果说深秋的长乐好似风情万种的贵妇,那么初夏的甘岭水库就是一个素装的花季少女——你不用想象,她会给你怎样的对白;你毋庸怀疑,她在多么遥远的未来;你只管遇见你最美的意外,何须在乎怎样的谜底被揭开!
相比游人如织的西湖,相比人山人海的径山,长乐林场以及甘岭水库冷清了许多许多,虽然水库四周散落着各式各样的帐篷,虽然小道上汽车、摩托车、自行车和行人接二连三;虽然都市的时尚悄然渗入,虽然乡村的粗陋公然侵入;虽然钓鱼警示牌下坐着怡然自得的垂钓客,虽然山间水边白色垃圾隐约可见,但都无法掩盖这里的清纯和不群、这里的淳厚与包容。就像我们以前任何一处待过的家乡一样,她依旧在经历着我们曾经经历过的种种。
有些不解、有些无奈,有些羡艳、有些坦然,因为遇见,所以我们必然还会再来。就像出发时候所设想的,不论是路程还是时长,不论是景致还是季节,长乐——都将许多“知足者”的上上之选。
回家的路上,女儿又说了:这条路怎么这般熟悉,我好像来过;这风景怎么这般熟悉,我好像到过……
这次,我不再笑她,因为,我好像也是这么样的感觉。
遇见,初夏时的“长乐”,混淆于我们自以为的“常乐”,我们甚至还高唱着:遇见你是最美的意外,不在乎怎样的“常乐”被揭开!
遇见,初夏时的“长乐”!
遇见,初夏时的“长乐”再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