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落入我的眼里

国庆回老家，围绕村庄的田地间修了一条宽阔的水泥路，犹如一条沉睡的银蛇与遥远的一条公路交汇。

母亲在家常常约几个屋前屋后的邻居阿姨，晚间来这条水泥路上散步。乡村的黑是恍若走在梦境里，微微看得一点透亮的黑，母亲们走在这样的夜里倒是轻车熟路，聊天聊得热闹，丝毫没看脚下。

我和父亲跟在后面，我说要不要开个手机灯光照一下，父亲说不用了，在夜里走一会儿，眼睛就适应了，就可以看到东西了。

走了一会儿，视线确实清晰了不少。水泥路两边荒芜的田野里传来聒噪的蛙鸣和不知名的虫叫，田里一片片杂草朦朦胧胧的。路过一个小沟渠的时候，一两只萤火虫从掩映的树枝叶子里飞了出来，我感觉自己就像抓住了乡村夏季的尾巴似的，非常激动。

"爸，萤火虫！"我指给父亲看。

"我们小时候一抓就抓一罐，夏天专捉它玩，那时候萤火虫可多了。"

我朝萤火虫飞舞的方向细看，发现在树枝下面还有很多，我掏出手机想要拍些萤火虫的照片，可是什么也拍不了。我又看了看天上亮晶晶的群星，想要拍下，也拍不了。

父亲说天太黑了，拍不了照片的。

我说天亮了，就没有星星和萤火虫了。也什么都拍不了。

我还是执着的拍了些，翻着照片，萤火虫没有落入我的相册里，星星也没有落入我的相册里，拍下的照片是没有光影的黑，只有无意闪入的一点灯光在屏幕里亮着。世界恍若一只纸糊的灯笼，里面斑斓的光影让人遐想，所以我特别想用手戳破那层纸，去窥视那个流光溢彩的世界，我想如果我是一只萤火虫就好了，我就能和那些美丽的事物共舞，我想我如果是颗星星就好了，就可以成为璀璨银河里的一员。

我想起太宰治写的《雪夜的故事》，里面说人的眼睛可以将看到的景物存储起来，所以主人公将自己看到的飘雪之夜这副美景藏在眼底，带给亲密的人看。在外人看来这可能是疯子才会做的事，但我觉得这多让人感动，自己想将感受过的最美的事物分享给别人，她看到了这些很快乐，也想让亲密的人快乐。

所以我想是不是多看些星星，眼里就会星星。是不是多看些萤火虫，眼里就会有萤火虫。我看见过一个老人，即使皮肤斑驳松弛，但是她的眼睛啊，依旧像一谭晶莹透亮的泉水，闪烁着无数星星。我觉得那个老人平生应该看过很多星星和美好的事物。

我多么庆幸还能够在这样的夜里看星星和萤火虫。记得小时候我缠着哥哥们要在他们家那个水泥铺平的屋顶睡觉乘凉，要爬梯子上去，屋顶上是用木板拼成的床，下面用砖块垫着，床上扑了垫褥再铺上了凉席，我躺在上面，透过网纱帐幔看天上的星星，星星隔我特别的近，好像伸手就可以摘到是的，梦里我真的摘了一整夜的星星，早上醒来可开心了。

我总觉得有一天我还是会回到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星星的家乡。国庆期间每天早上我趴在自己的窗户上看日出，我喜欢天乍亮的时候那一抹微醺的红色，那是任何事物都不可能拥有的颜色。于是天带着一点点黎明的颜色，我就搬张凳子，靠在窗户上等待，我觉得自己有点像B612上的小王子，他在自己的星球，看着每日的黄昏，我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每天的日出，想想就有些惬意。

我觉得日出就好像一只蛋在孵化，然后长大的过程，先是把壳顶破，然后伸出头来，再探出半截身子，然后就没有壳的掩盖，光芒像翅膀一样伸展，逐渐在天空蔓延，之至变成一只矫健充满生命力的金凤凰，真的是一派祥和。

我在楼上弄窗户弄出了响声，母亲早起床了蹲在院子里给红薯刮皮，她抬头看着我，问我在那里捯饬啥。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我在看日出。问她怎么起的那么早，她说别人早起床了，叫我去三楼看，三楼视野更开阔。

我低着头看母亲，她继续侍弄她的红薯，所以我觉得红薯煮熟后，有漂亮的金黄色全是母亲的功劳，甚至我觉得天边能有那一抹让人微醺的红色，也是母亲的功能。我想或许没有光芒掩盖下的浪漫，太阳的本质就是一颗红薯，是因为母亲看了本质，我才看见了光。

我想母亲年轻的时候，也喜欢看星星，看萤火虫，看日出。看过光的母亲，为了我们，又愿意去接受本质，所以想想母亲真的很伟大。

母亲下岗后在家里喜欢上种植花草，楼梯上都是母亲的盆栽，都生长的很好，我每次看见那些花草，就蹲下来细细的瞧，就觉得很美好。客厅门口的水泥地缝里，长出了一支花苗，母亲就悉心照顾，给它浇水，开了一朵败了，又开了一朵，真的好神奇。

这是母亲的花，生长的美丽是给母亲的回馈。我和妹妹也是母亲的花，多亏母亲的照顾才这般健康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