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光了所有表情，从人群中仓皇逃走”| 关于沉默型边缘人格

边缘人格障碍（Borderline personality disorder，BPD）是一种十分磨人但又常常不易被察觉的心理失调状态——它会扭曲患者对自己与周围世界的看法；美国心理学家西奥多·米利翁(Theodore Million)将其划分成了四种类型:

1. 沉默型边缘人格（discouraged or 'quiet' borderline）

2. 冲动型边缘人格（impulsive borderline）

3. 暴躁型边缘人格（petulant borderline）

4. 自毁型边缘人格（self-destructive borderline）

边缘人格障碍的症状表现形式多样，而且不同患者所展现出来的个性特征也大相径庭；这就导致很多人只注意到了边缘人格障碍中一些较为极端且鲜明的症状特点。

比如媒体总是将边缘人格障碍患者定型成一个喜怒无常、易燃易爆，像是定时炸弹一样的人——这种刻板印象使人们忽略了还有小部分沉默型BPD患者正在无声的折磨中艰难求生。

什么是沉默型边缘人格？

边缘人格障碍最为典型的症状表现是突如其来的暴跳如雷、对他人进行非理性的贬低指摘、以及自我伤害的冲动行为等。沉默型边缘人格障碍患者也存在类似的症状，但他们无论是愤怒还是指责一般都是对己不对人，因此更为隐蔽。

如果你是沉默型边缘人格，那么你的发泄就会是“向内”而不是向外的。你会独自承受如排山倒海一样汹涌而来的情绪——对被拒的恐惧、心境的极端波动、暴怒、强烈的情感依恋、自我怀疑、焦虑，等等。即便心里翻滚着惊涛骇浪，你也不会表现出来。你会将所有的愤怒、怨怼，以及责难对准你自己，而不是向别人大发脾气。

心理治疗师皮特･沃克（Pete Walker）认为我们的基本防御策略包括：战斗、逃跑、急冻，以及讨好（Fight, Flight, Freeze, and Fawn）。不同情境下，我们中的大部人会综合运用所有这四种防御策略。但如果你是沉默型边缘人格，那你最主要的应对策略就会是“急冻”。

沉默型BPD自测

你是否经历过极端的情绪波动，从几个小时持续到几天，即使你没有表现出来?

你是否一直在恶性羞愧（toxic shame）中挣扎，并无时无刻不感到内疚?

在与人发生冲突时，你总是倾向于责备自己?

也许你没表现出来，但常常会将人理想化，然后转眼又贬低或看不起他们?

你是否习惯性地感到麻木、空洞，并出离于现实世界?

你有时会感到“去现实化”，就好像正活在电影里或梦中一样?

你时常否认或压抑自己的愤怒吗?

你是否经常觉得自己占据了太多的资源，或者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周围人的负担?

一旦别人伤到了你，你立刻就会与他们断绝一切来往，而不会尝试和他们沟通？

难过时，你会缩回自己的空间，而且不会跟任何人交流吗?

沉默型BPD的症状表现

你把所有事都怪在自己头上。沉默型BPD患者会把所有罪责都揽上身，即使有时并不是他们的错。比如，朋友生气了，你会立刻觉得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即便这跟你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关系。你总是觉得自己很讨厌、是别人的负担。甚至当你被人各种亏待的时候，你也相信自己一定是做了什么，理所应当被如此轻贱。

你也许会有社交焦虑症状，比如对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吹毛求疵，然后据此批评或惩罚自己。

你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感受。从小到大，你已经学会了如何掩藏自己的真实情绪。这也许是因为你的成长环境不允许你表达任何需求与情绪。经过社会同化，你被引导相信只有“快乐、冷静，以及正常”的自己才会被别人接受。所以无论你的内心是如何的煎熬，你都不允许自己表现出来。

许多患有沉默型BPD的人往往还同时患有述情障碍——即无法识别以及描述自己的情绪或情感。你缺乏用来命名这些情绪的词汇，于是最终只能任由它们烂在心里。

表面上你具有高社会功能。很多沉默型BPD患者表现出了独立、成功以及高社会功能的特点。你也许能够很好地完成自己的日常工作，但一回到家就会分崩离析。潜意识层面，你也许相信只要表现得完美、成功，你就能够避免被遗弃与被拒绝的痛苦。一旦这些用来托举自尊的泡泡被戳破了，比如失业、离婚或破产，你的自我感就会面临坍塌的风险。

你或许还会受到人格解体与现实感丧失的困扰。换话句话说，你不但只是出离于现实世界，还会从自己的内心世界中出离。每当情感上的痛苦太过强烈，你便会以人格解体或去现实化的形式同你自己隔离开，所有事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你感觉像是飘在空中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就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无法感觉到苦痛或欢乐。至于你的亲密关系，你无法从中获得联结感。你像是开启了自动巡航模式，内心一片荒芜，毫无生机。

你不计代价地取悦他人。“取悦者”角色也许起源于你的原生家庭，小时候你可能别无选择，只有通过顺从来换取生存。这并不是你主观上愿意的，但你依然还是把“被喜欢”排在“被尊重”的前面，并在其他人看上去生你气或对你不满时感到恐慌。这种过度警觉状态会消耗你的精力，使你各方面的效率都大受影响。

取悦他人到了一定程度，你会发现自己无法自然地与人交谈了，开口前往往会先谨慎地自我编辑与严格地自我审查，因为害怕会冒犯或伤害到别人。

你通过社交退避来应对社交焦虑。处在社交情境里会使你产生强烈的焦虑情绪。因为你知道自己玻璃心，很容易就会感到受伤、尴尬，或是羞愧。跟那些看上去脸皮厚的人比起来，你就像是一个三级烧伤且伤口没有包扎的人。最后，果然还是不要社交比较容易些。

“割裂”是BPD的另一个常见症状。身边的人被你划归到“好”与“坏”两个阵营里。你昨天还爱着的人今天就可能已经变成了敌人。当你的BPD是沉默型，你不会当面跟人对峙或是为自己战斗。取而代之的，你会退回自己的世界，并与这些人断绝来往。你轻易地就能抛却一段关系，让关系中的另外一人摸不着头脑。然而，当你事后回头再看时，你也许会后悔失去了一些重要的人。

你很害怕孤单，但是你又不让别人靠近。就像是“典型的”BPD一样，你发自内心地害怕被遗弃，但在沉默型BPD中，患者并不会通过粘人或依赖来主动维持双方的依恋关系，而是自发地相信自己就是该被别人抛弃。自我厌恶会让你持续数日甚至数周排斥并回避任何社交情境。

你打从心底里怀疑自己的存在价值，而且你很害怕当别人足够了解你之后，他们会“识破”你其实是个瑕疵品。当有人向你表达爱慕时，你就会躲起来或者拉开距离，从而不被他们看到真正的你。

你太过害怕自己可能会遭到拒绝，因此宁愿不去开始任何的关系，或者你在对方靠得足够近之前就会结束这段关系，以避免被对方伤害。你告诉自己：“我是个独立的人，我不需要任何关系。”最终，你也许会将所有情绪、感情都深锁于内心，渐渐变得空洞而麻木。

你很迷惑自己到底是谁。你发现很难获得自我认知，因为你的偏好、信仰，以及各种价值观似乎一天一个样。你可能会在一段时间里很迷恋一个人、一件事，或一种文化，然后突然之间，就像是关上了一个开关——你没兴趣了。正因为如此，你才不确定自己到底属于哪里；缺乏可靠的认知基础同样也使你难于建立起自尊与自信。

沉默型边缘人格的疗愈

即使是心理健康领域的专业人士，目前对于BPD的了解也远谈不上全面，因此你可能会被误诊为抑郁、社交恐惧、阿斯伯格等与之类似的综合征。患上沉默型BPD会让你陷入社交孤立。极有可能的情况是，你耻于开口向外界寻求帮助，但独自承受会让你在痛苦的漩涡里越陷越深。

尽管你可能会感到不自然或很困难，但发声求助是迈向疗愈的一项关键步骤。你也许会觉得自己不值得别人的帮助——事实不是这样的。小时候，你也许被迫噤声、被忽略亏待、被无端指责。从过去的经验里，你学到的是寻求帮助意味着软弱，又或者向人求助会被厌弃。

如果你想放下过去、有所改变，开始一段更充实、丰裕、有意义的人生，你便需要积蓄勇气做些不一样的事情。

为自己发声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一旦你敞开心扉，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其实一直在等你开口。当你开始在某处或对某人述说自己的痛楚、自己的过去、自己的故事，你将会发现自己原来一直拥有疗愈一切的力量。

原作 | Imi Lo

来源 | Psychology Today

编译 | 一隻鹿

补充阅读：

1. 麦克凯, 伍德, 布兰特里. (2018). 辩证行为疗法：掌握正念、改善人际效能、调节情绪和承受痛苦的技巧 ( 王鹏飞, 李桃, 钟菲菲 译). 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

2.Lo, I.(2019, Sep 18). Do You Have "Quiet BPD"?.Psychology Today. Retrieved from

https://www.psychologytoday.com/us/blog/living-emotional-intensity/201909/do-you-have-quiet-bp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