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久违——读《诗经•风雨》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诗经•氓》中女子欢乐的时光有儿时的总角之宴，也有等待氓的热恋时期，那时的她“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一颦一笑全由他而动，未见时，阴云密布；既见时，晴空万里。

既见就知道未见的值得，长时间的未见愁苦都是为了瞬间既见的喜悦。

“风雨凄凄”、“风雨潇潇”、“风雨如晦”无一日平息，无一日晴朗，忽而风雨大作，忽而阴沉。起初“凄凄”摹写风，冷风入骨，寒彻心扉，又总也无法阻挡，也无可奈何。“山雨欲来风满楼”，“潇潇”摹写雨，蒋捷《虞美人•听雨》提到少年、壮年、老年听雨，不同心境听得雨声，也千般别样，总之是“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这“潇潇”恐怕集三时于一瞬了。“如晦”摹写所见，无风无雨，即便有些许日光，也没有一丝暖意，衰微软弱，压抑低沉。即使月有阴晴圆缺，大自然的阴晴昼夜，也都是有规律的交替变化，不应该是每日如此。诗歌是不讲理的，如果用诗歌中的风雨变幻来比照现实中的自然变化，那就是不懂诗了，需要像香菱一般慢慢过滤了现实的实用纷扰，专注体会，“据我看来，诗的好处，有口里说不出来的意思，想去却是逼真的。有似乎无理的，想去竟是有理有情的”。

因此，你若心有不安，再晴好的天也总会有不如意。你若安好，便是晴好。

人有悲欢离合，诗有起承转合。转，道尽了世间万物变化的奥妙，“既见君子”，任何变化都不会突然而至，不是偶然的，早之前已经酝酿，都也是必然的。“既见”，发生在，或许就在希望即将点破，失望一丝到来的瞬间，让人似在梦中感受，早已期盼，又不敢相信。

“云胡不夷”，烦乱心绪怎能不停息？但也不会立刻停息。“云胡不瘳”，相思病如何不痊愈？但也不会立刻康复。“云胡不喜”，怎么能不高兴？但也不能立刻欣喜若狂。诗歌中的三个问句最神奇，人的情绪长时间处于低落，忽见惊喜，总有心理的微妙变化，会恍惚，会怀疑，会回神，会舒心，会放心，会高兴，“云胡不喜”，窥见了心间霞光缓缓绽放！委婉反问，留白巧妙，又不道破，《诗经》的风雅如常，全在这一字一词的会心安排上。

很多人理解“既见”的对象是丈夫，久别重逢，胜似新婚。我倒觉得“既见”久违的不拘于人，还可以是心中早已期盼的。

2020年比往年推迟一个月的高考，终于要来到了，考生们经过高一的懵懂好奇，高二的叛逆过渡，高三的锤炼成熟，日日月月，无不在进行量的积累，中间也经历过迷惘失败：我也努力了，我也认真了，为什么总不见进步？他们心中又何尝不是“风雨凄凄”“风雨潇潇”“风雨如晦”，又不忍放弃，不甘放弃，作为老师，边辅导查漏补缺，边安慰：量变还未达到那个限度，质变也会到来。高考就是突破自己瓶颈的时刻，那时一定会“既见”久违的收获！

既见，久违，云胡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