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
刘军是家中的独子,在他小时候母亲因为忍受不生活的贫苦于是选择抛夫弃子,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在外地打工的父亲得之此事后并未表现得太难过,仿佛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事后不久,父亲把刘军送到城里寄宿学校读书,然后只身一人在陌生的城市为生活四处奔波。母亲的离开在刘军年幼的心里种下了仇恨的种子,年幼的他没有一个亲人陪伴在身边,小小的他独自在陌生的环境里摸索成长的秘籍。
刘军知道父亲的艰辛,他知道这个男人身上已经承担了太多太多,所以他一直都很努力的学习,他希望有一天他可以接过父亲肩上的重担。 终于,通过无数个日夜的奋斗刘军在高考中脱颖而出,他以A城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清华大学。上了大学之后他并未松懈,他参加各种竞赛,他孜孜不倦的学习,他不敢浪费每一分每一秒。大学四年他从未向父亲伸手拿过一分钱,他靠奖学金和兼职养活了自己。毕业后,刘军在当地的一家国企谋得一份不错的工作,他没日没夜的工作以获得升职加薪的机会。毕业两年,他就谋得了高职,就在他以为自己离幸福不远的时候,老天爷却跟他开了一个玩笑,父亲在睡觉的时候心脏病突发意外死亡了。那个寒冷的冬天,父亲的身体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发酵、发烂、发臭,无人察觉。直到过了八天,邻居闻到从门缝里头传出的异味后 ,父亲的死讯才传到刘军的耳朵。
他清楚的记得邻居用父亲的手机给他打电话的那个清晨,当他听到父亲死亡的消息时他像疯狗一般冲出家门。他冲到灰蒙蒙的街道上,寒风朝他身上扑来他却感觉不到寒冷,他眼中只剩下一片灰色的天地,看不清方向,看不见未来。他不知道自己在街上站了多久,回过神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街头巷尾人来人往。转身寻找回公寓的方向时他恍然发现脚上的鞋子已经不知所踪,就这样,他在人们的注视下失魂落魄的走回公寓。回到公寓后,他买了最早的航班,然后向公司提交辞职信,他抛下所有毫不留恋的飞回老家。由于家中无人加上父亲的尸体已经腐烂了,邻居便代替他提前置办了葬礼,回到家的时候,邻居已经打点好一切。他顾不上放行李就匆匆赶到火葬场看父亲最后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布,接着是那张熟悉的脸。刘军望着父亲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颊,不由的痛哭起来。他想,如果自己没有那么忙,如果自己常回家,父亲应该就不会那么早的离开自己了。可是,没有人可以回答他的问题,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他的哭声。
回到父亲住的房子后,他一一的向邻居致谢,然后就把自己锁在家睡了一天一夜。睡梦中,他梦到母亲回来了,她跪在父亲的遗像前哭着乞求父亲的原谅。朦胧中,他好像听到有人在敲门而且越敲越响,刘军被吵的睡不着便起身去开门。开门后,他看见一个女人,一个四十多岁左右、穿着得体、保养不错的的女人。那个女人没有说话,径直的走进屋子给父亲上了一炷香。刘军也沉默不语,他坐在沙发上,有些手足无措。然后他点了一根烟,烟雾里女人的面貌渐渐与二十年前抛弃他和父亲的年轻女人的容貌融合了。女人迈着优雅的步子向他走来,然后她坐在他的身畔。她向刘军说起她这二十年的生活,说到开心的地方她就微微一笑,说到不好的事情的时她就沉默下来。她说她一直没有忘记他们,她说她想过要把刘军接到身边,她说……
刘军依旧保持沉默,他看着父亲的遗像心里不知悲喜。女人问刘军有没有工作,刘军摇头,女人又问需不需要她介绍工作,刘军依旧摇头。当夜女人并未离开,她给刘军下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那是刘军最喜欢吃的食物。那一碗面是刘军这二十年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餐。那天晚上,女人睡在父亲生前睡过的房间里,刘军睡在沙发上。刘军心里很混乱,他不知道自己要以怎样的态度面对女人。这二十年里,他的恨从未停止过,每看见别的孩子拉着母亲的手撒娇时他的恨就增加一分,日积月累的恨使他的心变得千疮百孔。孤独、压力、憎恨、等负面情绪在得知父亲死亡的那一刻时已经占领他的每一个细胞。夜越来越深,刘军的恨看不见深渊。
刘军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当他闻到一股香味时他便知道女人还未离开。女人看起来心情很好,她殷勤的招呼刘军吃饭。刘军点头答应,然后风卷残云的扫荡完所有食物。女人见状更开心了,她问刘军吃得饱不饱。那个中午是刘军第一次开口跟她说话,刘军说,饱。饭后,她走到阳台打了一通电话,刘军知道电话的另一端是谁。那温柔的声音像雾中盛开的玫瑰,深深刺痛刘军的心脏。傍晚的时候,她请求刘军陪她去散步,刘军答应了。她去了她从前经常带他去玩捉迷藏的那片田野。田野里没有记忆中盛开的鲜花和茂盛的野草,只有枯黄的荒草垂头丧气。一切都变了,连记忆也不例外。回来的时候,天飘着雪,刘军便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她却突然抱着刘军痛哭起来,她哭诉自己这么多年来对刘军的愧疚,那一瞬间她的优雅和风度就像那哭花的妆一样难看。刘军怔怔然地定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她在自己的怀里哭泣。
回到老屋的时候,天已经暗了。刘军故意不去看那双红肿得像核桃的眼睛,他借口去煮饭然后躲进厨房里,他趁女人不留神的时候把安眠药放进熬的鸡汤里。招呼女人吃饭的时候刘军特地给女人盛了满满的一碗鸡汤,饭桌上女人已经恢复优雅得体的模样。当女人看见他做的饭菜时,眼泪霎时又溢满了眼眶。刘军知道她为什么哭,可他只轻描淡写说了一句没事。吃饭的时候,她递给刘军一张卡,她说里面有二十万。“二十年,二十万吗?”刘军冷笑。她低头趴着饭不言语,半饷才低语道,收下吧。刘军看着还冒着热气的鸡汤说,再说吧!顿了顿又说,喝汤吧!这是你以前最喜欢喝的鸡汤,再不喝就凉了。女人依言,她一口一口的把碗里的鸡汤喝完。饭后不久,女人叮嘱他晚上不要再睡沙发,然后就打着哈欠进房休息了。女人进去后不久,刘军也走进那间屋子,他有些动容的看着熟睡的女人。他的表情很狰狞,像是在做什么痛苦的抉择似的。过来一会儿,他的脸又恢复了宁静,他拿起一个枕头然后用力的捂住女人的头部,女人的拼命的挣扎然而刘军并不打算放过她,他调动全身的力量用枕头死死的捂住女人的头。终于,女人的不再挣扎了,她一动不动的躺着床上。刘军笑了,夜里,他的笑很凄凉。
第二天,警察从刘军的家里抬出一具尸体,死者是一名二十六岁的男性,因缺氧窒息而死。后来,警察在死者的房间里搜出一张病单,经调查后发现死者患有严重的精神病。长期的精神压力和对母亲的恨早就压垮了刘军的身体,父亲的离开更是给了他重重一击。
刘军的邻居说,自从刘军的父亲去死后,他们时常会看到刘军自言自语。原来刘军的母亲并未回来过,这一切不过是刘军的幻想。他渴望的母爱迟迟未来临,于是他给自己和已死的父亲安排了一场戏,戏里戏外由欲望支撑着生命最后的希望,最后却在梦里把自己活活给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