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柴的记忆
我的童年时代家中是容不得闲人的,一丁点大,就要帮家里做各种家务事。学会独立、学会坚强是我们这些农家孩子在幼年时就必须经历的关键一课,只有这一课过了关,才算是真正的成长。
那个年代,柴禾是农村一年四季的唯一燃料。每年下半年都要备足一上半年的灶柴,农忙时用。
九岁时,就上山砍柴。记得,刚过立秋,就上山砍晒柴。由于天气热,很早就长衣、长裤,手套、鞋袜全副武装的上山(柴草上有刺、有毛毛虫、有草沫屑子)。砍晒柴时,先找到一片柴草浓密的地方,然后弯下腰,左手抓住一丛柴草,右手握着刀柄,让弯刀的刀口平着向柴草的桩部扫去,叫做一把挪,一刀光。然后将砍下的柴草平铺在砍过的柴桩上,让太阳晒干,再打捆,挑回家中。
夏天,太阳晒着,燥热,砍柴又用力,加上全副武装,汗如雨般将衣服湿透,草沫屑子黏在脸上、颈子上,燥痒难耐,却不能用衣袖擦(因越擦越痒)。只有等待砍完后,找一处水宕,用手掌捧着水往脸上、颈上浇,方能享受那一丝舒心的凉快。
大概过十月,树叶落了,就要上山砍枝子柴或大柴。
村子里的大山连绵近百里,又深又陡,砍柴要翻过山,再下到山那边的半腰处。砍好后,捆成一捆捆的,然后一捆一捆的扛上山顶,再打成大捆滚下山,然后一捆一捆的扛回家。
那个时候,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吃饭,吃过饭,带上干粮(煮熟的红薯)上山。山林间并没有路好走,都是自己一步步摸索出来的,边走还边丢橘子皮,以防迷路。
爬上山顶,四下空阔,岚烟雾气,白云悠悠,风景很美,却不懂得欣赏,只知一个劲的朝山背面有柴火的地方找去。
我是典型的人小心不小,做事向来比较“冲”的那种,砍柴也不例外,别人三捆,我一定是四捆;别人(大人)一捆七、八十斤,我一捆也必定三、四十斤。
因为年纪小,做事不免有些毛躁,砍柴时,手喜欢握着柴桩处,一刀下去,稍不留神,手指便被削掉了一层皮,血汩汩的往下涌,人却能镇定不慌,按照大人的嘱托,自己去找来一把山沟里很容易找到的止血药草,用刀背捶烂敷在伤口处,再从衣服的破烂处撕下一块布条包上,用细藤扎好了,又继续砍柴。受伤的手,握着柴干,刀砍下去,随着柴干的震动,伤口便像火烧一般热辣辣的疼痛,但咬紧牙,忍着,也就慢慢的过去了。时间长了,伤口也就慢慢的收口了,但被削过的地方再也长不平服,至今左手伸出来,仍然能看到伤疤……
柴砍好后,已是下午,人开始感到又渴、又饿,疲劳至极,但还得扛着一捆捆的柴禾往山顶上爬,腿打着哆嗦,腰直不起来,肩膀红肿着火辣辣地疼,有时不得不用膝盖跪着往上挪。虽是寒秋,汗却如雨般下泄……
砍了几天,等柴禾积累的够一板车时,便要拖回家中劈材了。我虽然只有十岁,但由于家中缺少人力,也只得去帮着推车了。回到家中,又累又饿的我当即跪倒在地上,浑身瘫软无力。那种感觉我至今难忘,这就是农村人的无奈与卑微。
我的童年是悲哀而又快乐的,悲哀的是没有父母陪在身边,快乐的是大山给了我好吃的和好玩的。当时只有奶奶和弟弟在家陪着我,弟弟年幼,干不了粗活重活,奶奶年老体弱,家中的活儿自然是被我一手承包。
等我把家中事务一一忙完,已是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有时候停电了,我还得拿出蜡烛点上,再拿出作业本,一边哼歌一边慢慢地写作业,写完了就洗洗睡,一天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