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回忆系列之暑假——那些吃的
一,炕土豆
六月底七月初的时候,天气变得炎热,有一天我做了一碗炕土豆,让我家的北方汉子品尝一下这到湖北美食,因为又可以做主食又不需要再做菜,我就顺手洗了两根黄瓜,几个李子,摆在餐桌上,当饭后水果。
吃饭的时候我满嘴塞满土豆,又嘴馋的咬了一口李子,一下子就飙泪了。
因为酸,也因为这味道就是十几年前暑假的味道。
我家在湖北宜昌一个叫远安的县城。长江流域有个丰富的果树资源,家里从春到秋有枇杷、樱桃、杏子、李子、桃子、梨子、柿子、橘子……夏季又逢暑假的时候,小孩子待在家里很久又没有水果吃,于是黄瓜、西红柿、菜瓜等也变成了水果。
夏季胃口差,但对于小孩来说是没有这种感觉的,没有零食吃才是最伤悲的,所以早春的土豆就被长辈们变着法儿的做成各种美食:土豆切丝裹上面粉做成洋芋饼;土豆剁碎过滤沉淀晒干后的土豆粉冲泡成类似藕粉的饮品;土豆煮熟切片晒成洋芋皮子……
冬天没有新鲜蔬菜给猪吃,就是碎米子加土豆红薯煮成猪食喂猪,煮一锅可以放一个礼拜也不会坏,我也会在刚停火后去拔一个最上面最干净的土豆来吃。
在我家里,早上我还没有起床的时候,爷爷就会煮一锅土豆。
如果早上我起来迟了错过了家里的早饭,土豆就是我的早饭;如果中午饭菜不合胃口土豆就是我的午饭。
到了下午,如果土豆还没有被吃光,爷爷就是坐在阴凉的凉棚下面,一个一个剥掉土豆皮,然后用小火炕土豆。
农村都是用柴火做饭的,头一年深秋自家山上砍的柴火,里面除了全家人的劳力倒也不需要其他的经济支出,比起需要花钱买的煤炭、蜂窝煤,柴火显得很实惠。
但是夏天,厨房里蚊子多,烧柴火了温度高,谁都不愿意去做饭。
爷爷就会在稻场边上搭一个简易的土灶,烧全家人喝及洗澡的开水,再煮一锅白粥或者绿豆粥。明火退去,支一口双耳铁锅,淋上香味浓郁的新菜油,倒入拨好皮的土豆,慢慢的炕着。
时不时的去翻一下,把比较大的用锅铲切成几块,炕的通体焦黄后撒盐和一点辣椒面。
如果当天大家都没有做什么体力活的话,这就是一家人的晚饭。
晚饭后我和姐姐一般会通过石头剪刀布的形式决定谁去洗碗。洗过澡后爸爸和爷爷两人打着赤膊和邻居叔叔伯伯聊一聊今年水稻的长势,计划今年每家每户收割的顺序。
二,果蔬
除了炕土豆,暑假还有一部分吃的就是上面提到的各种时令水果以及可以做水果的蔬菜。
六月底,放暑假的时候,李子和桃子进入了快吃罢的时候。
大清早趁着大太阳还没出来爷爷叫醒姐姐和我,脸都顾不上洗,就一人一个篓子跑去屋后面的几棵整齐的桃子数那里摘水果。
那时候我们家的果树都是姑爹嫁接的。姑妈嫁的比较远,一年大概就回来两三次,一次是年末来辞年,一次是春天有了好品种的苗木掐了枝条来给我们嫁接。
然而我们家也没有怎么认真养护过,有时候给水稻打农药省一点就背着喷雾器回来给果树喷两下,所以从小我一直觉得我们家柿子树长的最好是因为距稻田最近。
我最喜欢的李子树长虫很多,而且家里人都不喜欢李子的酸涩,但我很偏爱,所以当爸爸爬在桃子数上摘桃子往下丢,姐姐在树下边捡桃子并不定时被一个个“毛球核武器”打中嗷嗷叫,爷爷站在旁边骂爸爸的时候,我独自搬石头垫脚去够最高的李子。
后来我知道了顶端优势之后还埋怨爷爷不帮我把李子树砍矮一点。
桃子都是一盆子一盆子洗的,洗干净放在篓子里,一下子吃不了那么多,我就和姐姐研究洗过的桃子还会不会长出毛来。
爷爷那时已经七十多岁了,牙口不好,桃子多他也馋,就煮过了吃,我见了非要尝一口,不酸不甜也没有了桃子味,我皱着眉头去另一边篓子里挑洗干净的新鲜桃子。
爷爷也不说话,看着我笑笑,然后两手执桃,头歪向一边用那已经没有咬合的大牙艰难的啃着。
到了七月,水果都已吃罢,嘴馋的小孩还是会吵着妈妈要吃点什么,妈妈也很为难,倒也不是穷到给我们买一斤三五块钱的副食的钱都没有,只是去村头的小卖部,要路过好几家关系很好的人家门口,一路下来回到家,一斤饼干就被邻居家的小孩分的只剩下一些不好吃的口味了。
好在妈妈勤快,家里的蔬菜总是怎么吃都吃不完的,那几年家里种了黄姜,因为价格不好,所以一直种在地里没有挖起来卖。
妈妈就把各种藤蔓的瓜果间植在黄姜藤中间,瓜果在黄姜藤蔓中生长,避免了野鸟的啄食。
傍晚,姐姐和我跟着妈妈去摘西红柿和黄瓜,路上妈妈还会砍两根甜高粱梗子给我们嚼。
总是一次摘很多,回家路上拖着篓子,拖一路,嚎一路。路过堰塘看见几只清凉花子嚣张的游到最边上,也不怕人声,我提起嗓子对着走了很远的妈妈喊:“去接表哥来玩吧。”
表哥和我同龄,却不喜欢和女孩子玩,也很嫌弃我们家的堰塘里只有水草和清凉花子没有正经鱼,所以表示不来。
爸爸心思一转,摇着摩托车钥匙,对表哥说:“家里好多黄瓜,她们两个吃不完。”
“姨爹,你等我一下,我把暑假作业也带上。”
表哥,舅舅封他“黄瓜虫”,这个称号不是白来的。
三、下笼子
别以为不和鱼虾打交道表哥会在我家玩很久,不过两日就吵着要回家。
爸爸从乡镇街上扯了四米纱窗样的网,自己在家拿钳子用铁丝弯了几个铁圈。纱网四个角往中心点对折,顶住,妈妈用缝纫机封起来,铁圈缝在里面,四个角露出鳝鱼粗细的洞,再一些细节的完善就做成了一个下泥鳅鳝鱼的笼子。
爸爸看外地有人这样下野味,我们这里还没有人做,看了一下就自己回来摸索着做。
没想到后来很多人以此为业,几年内就把附近的鳝鱼泥鳅捕猎的几乎灭绝,当然这是后话了。
笼子做好后,我和表哥跟着爸爸去堰塘里摸螺蛳(半年后螺蛳都摸不到了,要去比较偏僻地段的水渠里找寻,当然这也是后话),去田里挖曲鳝(蚯蚓)。回到家,曲鳝用布包起来挂在笼子里,螺蛳砸碎丢到笼子里面。
晚上吃过饭趁着天还没黑,去已经试验过容易有大收获的地方丢下笼子,第二天清早收回来。刚开始没有什么人下笼子的时候,运气好一个笼子可以收获四五条鳝鱼,十几条泥鳅。吃不完的送给亲友或者卖给附近煤矿上的窑匠。
送表哥回家的时候,我还在给他誊抄暑假作业,他怀里抱着一个红色小桶。“你快点抄完放摩托车后面箱子里,我要回去了。”
此时红色小桶里的泥鳅不安分的弹跳着。
后来这股流行还是传播到了我们这里,很多人都开始下笼子,还有很多人会拿着材料来让妈妈帮忙踩缝纫机让爸爸帮忙做成成品。
这股流行之风来的迅猛,再加上泥鳅鳝鱼也是大家比较喜爱的美味,很快附近的老少爷们都参与进来。于是晚饭过后赤膊着上身的男人男孩们聚在一起讨论的话题变成了哪条阴沟、哪个堰塘泥鳅鳝鱼多。哦,还有,哪里还可以挖到曲鳝,谁家还有螺蛳我去拿一点。
渐渐的,笼子的收获越来越少,再加上家里人也吃伤了,爸爸就把笼子送人了。家里还有几条舍不得吃的大鳝鱼也越养越小最后不明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