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只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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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在淮师校园里是那么平凡、朴素,与校园很和谐,小平头,花白的头发,身材不高,着装多是从家门口的地摊上买来的,虽洗得干干净净,却没什么牌子。如果你是一名大学生,你会觉得他比一般的老师更为亲切,仿佛是家里一直看着你长大的前辈。他在图书馆工作四十年,把图书馆的事情做好、做精、做温暖!在喧嚣的世界里,他选择沉静于古籍藏书建设,专注于古籍整理工作。他的名字叫潘荣生,非常光荣的人生。
结缘大师,耳濡目染成专家
1978年,潘荣生老师进入淮阴师范学院前身淮阴师范专科学校图书馆工作,主要承担图书的借阅工作。刚到图书馆工作时,潘老师对古籍并没有太多的了解。由于文革过早中断了学业,他对文化知识有一种饥渴感,参加工作后受到于北山、周本淳、程中原等大家的熏陶,对古典文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从而开始了对古典文化的学习与研究。随着这些大师的离去,在大师们纪念活动时,潘荣生讲述大师的生平轶事,介绍了大师的君子风度、文化修养、生活细节等内容成了纪念的保留项目。
早在1983年,潘荣生老师就在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主办的权威学术性期刊《中国语文》第二期上发表《治鱼》一文,在《晏子春秋》发现“治鱼”的最早用例。随后,在《辞书研究》等专业刊物发表过古汉语论文七篇,在古籍研究刊物上也发表过万字论文,赢得了老师们的尊重。
真知灼见被采纳。淮师图书馆刚建成时,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捐赠了两万册书籍。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及时整理,再后来其中大部分书籍重新再版印刷,在对这部分图书作剔旧处理时,源于对书籍的不舍与热爱,那份朴素的情感,朦胧的意识,潘老师提出保留其中民国图书的意见,得到采纳。如今,这些未被处理的民国书籍却意外的成为淮师图书馆特藏室宝贵的藏品之一,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
1997年,淮阴师范专科学校与淮阴教育学院合并升格为淮阴师范学院,两校图书馆都购有一套《四库全书》,重复了怎么办?2002年,潘老师参与商谈,图书馆用多出的一套《四库全书》与南京古籍书店置换了《续修四库全书》,完善了这套藏书。潘老师还充分利用藏书,写出了《<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子目著录之随意性举证》一文,指出《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各子目的著录,在书名、卷次、其他著者、附刻文献等方面存在不应有的随意性。
2014、2016年,陈慎侗之孙陈廷顺两次向图书馆捐赠古籍文献700余种,2000余册。其中,不乏明清珍贵刻本、稿本、抄本。潘老师参与了捐赠的商谈等工作。这些图书的捐赠,极大丰富了图书馆地方文献的数量和质量。我也有幸在《淮海晚报》整版报道了捐赠的盛况。
2016年,我的老师程中原、夏杏珍伉俪向图书馆惠赠藏书、档案类文献近万册,图书馆专门设立程中原夏杏珍赠书庋藏室收藏这批文献,包括三十年代著名新文学期刊《中流》的创刊号和诞生于1949年11月的《新华月报》创刊号等;非书文献约6000多册,以著作过程稿、档案类文献为主,有许多公开出版物中见不到、又极具价值的珍稀文献。潘老师参与了商谈、运书的全过程。我同样作为记者,报道了赠书盛况。程老师已驾鹤仙去,我们永远怀念他。
热衷拓片,丰富馆藏成特色
退休返聘后的潘老师,在特藏室主要是整理和保护从兰州购置的470种1800张具有西北特色的古老拓片。拓片承载了历史信息,需要用心体悟。此项工作分为两个部分:信息整理和实体保护。
“仿卷轴”是潘老师参与首创的保护拓片的方法。它根据拓片的大小寻找比其大一点的宣纸,将拓片放在宣纸上,然后用卷筒卷起来,放在盒子里,这是仿照字画的收卷方式。拓片的信息整理不但量大而且非常复杂,但潘老师对每一种拓片的相关信息无一不探微求真。有几次,我与潘老师同乘公交车回家,他给我介绍了这次拓片的特殊价值,并给我介绍了很多拓片方面的知识。
工作时间有限,潘老师会下班后做网络数据的搜索工作。潘老师曾对我说,他用手机拍下拓片的局部,班后根据拓片的字体,内容,在网上查询相关的资料,记录下信息,上班的时候再跟实际的拓片对比,一致则正式著录,否则再重新查找。
潘老师说,在馆时间只做班后无法完成的工作,可以班后做的工作绝对不在班上做,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利用所有时间。这种献身古籍整理的精神,应该被弘扬、传承。
“在有限的时间内做更多的事情”,是潘老师的生活和工作态度。潘老师说,整理拓片让他体现了自身价值,同时整理拓片能感受到与中华传统文化的零距离接触,是一种难以言表的享受。在工作中找到乐趣,才是他长期奉献的根本原因。
潘荣生老师对拓片就像自己孩子一样热爱。有一次,历史系的学生来馆里观看拓片课,一位男生大手大脚地对待古老拓片。见此状况,潘荣生气得说不出话来,“对这些拓片,要轻拿轻放,小心翼翼,不可损坏一点点”,潘荣生立即对其进行了批评。大家都知道,潘老师平时可是几乎不发脾气的。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于公,古老拓片得到很好的保护与整理,不仅展现了自己水平,也体现了图书馆的水平和品位;于私,潘老师希望在图书馆找到自己的价值,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在图书馆藏书建设中有所贡献,得到大家的肯定。
可以欣喜地向潘老师报告,目前图书馆已成功获批“江苏省古籍重点保护单位”。恒温恒湿古籍库入选“江苏省第一次全国可移动文物普查成果展”“古籍存藏规范严格”版块,“木石流韵——淮阴师范学院图书馆馆藏拓片精品展”入选“加强宣传 提升意识”版块。
与时俱进,不用扬鞭自奋蹄
人老心未老,潘老师的思维非常活跃。随着时代的发展,潘老师的工作方式也紧随时代步伐。为了查阅更多的拓片相关信息,潘老师能熟练的运用各种电子资源,甚至查阅境外的汉籍资料。
他还帮助文学院研究生安装《四库全书》检索软件。潘老师用科学的方法整理拓片和搜集参考资料,这种不断地学习,不断地提升自己的工作能力,何尝不是一种“与时俱进”的精神呢?
他辅导过我查找“汉语大词典”的方法,让我在对一些字词吃不准的时候,可以找到正解。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潘老师在图书馆工作了整整四十年,这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壮举。如果不是他儿子结婚后需要他帮忙,他可能会工作更久。
潘老师还热心于为学生读者普及古籍知识、传承历史文化。潘老师说,古典书籍是文脉和文化的传承,特藏书籍的丰富,体现图书馆的品位与厚重。
潘老师教育孩子也有他独到的眼光,他儿子上中学时每次总分并不高,他却能发现儿子数学有闪光点,于是扩大闪光点,弥补不足点,儿子终于考取东南大学本科硕士博士而留校任教。
共同爱好,坚固了我们的忘年交。我与潘老师都喜欢足球,喜欢看电视直播,有时直播太晚,他看录播,他说不知道结果,录播和直播效果是一样的。在聊足球之余,他会给我讲大师们的轶事,为我写系列文章提供了丰富的、生动的资料。他看问题往往能看到本质。他经常对我说,我们是不是贪官不一定,因为我们不在有权的岗位上,没有人主动诱惑我们,没有经历过考验。
学校档案里这样记载:潘荣生,江苏镇江人,1951年出生。初二辍学,经历了十年插队生活后,1976年作为最后一批工农兵学员,被招收到淮安师范学校普师班读书。1978年,分配到淮师图书馆工作。2011年退休后,又被学校返聘于图书特藏室工作至2018年。
档案没有介绍的是潘老师有个双胞胎哥哥,二次退休后,随儿子定居南京,一晃有六年没有见到潘老师了,真得很想他。他是一个有思想并且长情的人,有强大的内核,不在乎世俗的眼光,我内心里对潘老师这样的人充满敬畏之心。
著名作家池莉在散文《一生只做一件事》开头写道:“一个人一生可做的事情很多,但世上不知多少聪明人,一生没有做好一件事。”潘老师“择一事,终一生”的事迹,无论你作为他的朋友也好、同事也好,跟他相处,都会比较有安全感,这个世界上万物都在变,他在力所能及地保持不变。我常常怀念与潘老师相处的日子,遥祝他健康长寿,晚年幸福。